大朝會上，李默呈上了他精心準備的奏疏。

    “陛下，臣請改革鹽鐵轉運之制。”

    他將奏疏高高舉起。

    太監接過，呈到御前。

    李世民展開奏疏，越看神情越專注。

    “李愛卿詳細說說。”

    “陛下，如今鹽鐵之利，十之八九損耗于轉運途中。”

    李默走到懸掛的地圖前，

    “井鹽從巴蜀運到長安，要經三次裝卸，五次轉運。每百斤鹽，到長安只剩六十斤。”

    他指向地圖上的路線：

    “鐵器從太原運來，損耗更甚。皆因道路崎嶇，車馬不便。”

    長孫韜緩緩開口：

    “李相所不差。只是鹽鐵轉運，歷來如此。要改，談何容易？”

    “正因為歷來如此，才要改。”

    李默早有準備，

    “臣在安西時，曾改良運輸之法。用四輪馬車替代兩輪，載重可增一倍。”

    “在險峻路段設索道，用滑輪組牽引，省時省力。”

    他取出一份圖紙：

    “這是臣設計的轉運方案。巴蜀井鹽，先在產地粗煉，減輕重量。”

    “沿路設中轉倉，減少裝卸次數。”

    “最關鍵的是——改良鹽井開采技術。”

    最后這句話，讓不少人神色微動。

    工部尚書鄭元問道：

    “鹽井開采，如何改良？”

    “現有鹽井，多用人力汲鹵，費時費力。”

    李默展示另一張圖紙，

    “臣設計了一種畜力汲鹵車，用牛馬拉動，效率可提高三倍。”

    “還設計了新式煮鹽灶，省柴三成，出鹽更快。”

    朝堂上一片議論之聲。

    鹽鐵之利，歷來是朝廷的重要財源。

    也是關隴集團的重要利益所在。

    長孫韜與幾位關隴出身的官員交換了眼色。

    “李相此策，利國利民。”

    長孫韜忽然表態，

    “臣以為，可以試行。”

    這個轉變，讓李默心中警惕。

    果然，長孫韜接著說：

    “不過，鹽井多在巴蜀深山，工匠多保守。要推行新技術，恐怕需要時間。”

    “長孫大人說得是。”

    李默順著他的話，

    “所以臣請親自去巴蜀一趟，實地指導。”

    “不可！”

    王珪立即反對，

    “李相身負朝堂重任，豈能輕離？”

    “王御史說得對。”

    李世民開口了，

    “李愛卿不能去。這樣吧，派工部官員去。”

    最終定下：

    由工部侍郎帶二十名工匠，前往巴蜀推行新法。

    李默在長安統籌。

    散朝后，長孫韜府中。

    “答應得這么痛快？”

    王珪不解。

    長孫韜冷笑：

    “不答應怎么辦？李默句句在理，陛下明顯動心了。”

    他喝了口茶：

    “不過，巴蜀天高皇帝遠...”

    崔浩會意：

    “下官明白了。井鹽工匠多是當地豪強控制，他們可不想讓朝廷插手。”

    “不僅不想讓朝廷插手，”

    長孫韜意味深長地說，

    “更不想讓效率提高。”

    效率提高，產量增加，鹽價就會下跌。

    這對壟斷鹽業的當地豪強來說，是切膚之痛。

    “去安排吧。”

    長孫韜吩咐，

    “記住，要看起來像是工匠自發鬧事。”

    十日后，工部侍郎張謙帶隊出發。

    隨行的還有格物書院的兩名匠師，帶著新式汲鹵車的圖紙和模型。

    一個月后，隊伍抵達巴蜀最大的鹽井——自貢鹽場。

    鹽場管事姓劉，是當地豪強劉家的長子。

    他表面熱情接待，眼中卻藏著戒備。

    “張大人遠道而來，辛苦了。”

    劉管事拱手道，

    “不知朝廷有什么新指示？”

    張謙出示公文：

    “奉旨推行新式汲鹵法。這是圖紙，請劉管事配合。”

    劉管事接過圖紙，看了幾眼，面露難色：

    “這個...恐怕不太容易。”

    “有何難處？”

    “鹽工們都是祖傳手藝，怕是不愿改。”

    劉管事嘆氣，

    “而且這新式汲鹵車，造起來恐怕花費不小...”

    “朝廷會撥專款。”

    張謙說，

    “先造一臺試試。效果好，再推廣。”

    劉管事不好再推脫：

    “那...下官盡力。”

    然而，接下來的進展異常緩慢。

    要木料，木料遲遲不到。

    要鐵匠，鐵匠總有事忙。

    好不容易湊齊材料，工匠又總出錯。

    格物書院的匠師李師傅看出端倪：

    “張大人，他們這是故意拖延。”

    張謙何嘗不知。

    但他人生地不熟，拿劉管事沒辦法。

    這天，終于造出了第一臺汲鹵車。

    試車時，卻出了問題。

    “斷了！繩子斷了！”

    鹽工們大喊。

    汲鹵車的繩索突然斷裂，鹵桶砸回井中，濺起大片鹵水。

    幾個鹽工被濺到，皮膚紅腫。

    “看吧！我就說這新東西不行！”

    一個老鹽工嚷嚷起來，

    “祖傳的法子用了上百年，非要改！出事了吧！”

    其他鹽工跟著起哄：

    “就是！咱們不干了！”

    “用新法子，命都要沒了！”

    場面一片混亂。

    張謙想解釋，聲音被淹沒在喧嘩中。

    劉管事“焦急”地維持秩序：

    “大家別鬧！別鬧！朝廷也是為大家好...”

    他不說還好，一說更亂。

    “好什么好！咱們就想安安穩穩干活！”

    “讓朝廷的人走！”

    鹽工們越聚越多，竟有上百人。

    張謙無奈，只能暫時撤回。

    消息八百里加急傳回長安。

    朝會上，王珪第一個發難：

    “陛下！巴蜀鹽工鬧事，皆因新政擾民！”

    “臣請立即停止鹽井改革！”

    崔浩附和：

    “鹽工世代以此為生，突然要改他們手藝，難怪他們不滿。”

    “臣以為，當尊重地方習俗，不可強求。”

    李默出列：

    “陛下，臣請調閱事故詳報。”

    李世民準奏。

    李默仔細閱讀后，發現問題：

    “陛下，這事故來得蹊蹺。”

    “新式汲鹵車在格物書院試驗過數十次，從未出過問題。”

    “為何一到巴蜀就出事？”

    長孫韜淡淡道：

    “或許水土不服。或許工匠手藝不精。”

    “李相，不是你的法子不好，是不適合巴蜀。”

    “適不適合，要查過才知道。”

    李默躬身，

    “臣請派專人前往調查。”

    “你想派誰？”

    “臣的護衛趙小七。”

    李默說，

    “他擅長暗訪，能查明真相。”

>>

    “準。”

    趙小七當天就出發了。

    十天后，他傳回密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