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近日‘附離’瘋狂獵殺我斥候,其行動亦帶有明顯的滅口和遮蔽戰場意圖,從側面印證,敵不愿我方知曉其真實動向。”
上官先生微微頷首,不置可否,繼續問道:
“既如此,依你之見,當前局勢,我大唐當如何應對?張旅帥呈報的都護府文中,提及你主張‘主動出擊,擾敵后方’,說說你的想法。”
這才是真正的考校!
皇帝密使親自垂詢一個邊軍校尉的軍國方略,這本身,就傳遞了一個極其重要的信號。
帝心已動,陛下在關注這里,在關注他李默!
李默精神一振,知道關鍵時刻到了。
他整理了一下思緒,聲音清晰而沉穩:
“卑職以為,敵軍聯軍雖眾,然其弊有三:
一為勞師遠征,補給線長且脆弱;
二為兩部拼湊,指揮必然掣肘,號令難一;
三則驕狂,料定我防線漫長,反應不及。”
“故,我軍不可被動固守,坐待其合圍猛攻。當以精騎小隊,持續襲擾其糧道、獵殺其信使、疲憊其兵力,令其如芒在背,寢食難安。此所謂‘以正合,以奇勝’。”
“同時,秘密集結主力于關鍵地域,示敵以弱,誘敵深入。待其師老兵疲,銳氣盡挫,后勤不濟之時,再以雷霆之勢,擊其惰歸,可收全功。”
“具體至瓜州,當依托堅城,消耗敵軍,并遣偏師繞擊其后……至于烏德鞬山會盟,若時機允許,或可遣一死士,攜重禮(或威逼)往見西突厥可汗,陳明利害,若能令其按兵不動,或可使吐蕃與處木昆部心生嫌隙……”
李默結合自己現代的戰術知識和對當前局勢的理解,侃侃而談,不僅闡述了襲擾戰術,更提到了情報戰、心理戰、乃至更高層面的外交離間策略。
思路之開闊,見解之深刻,讓一旁的張誠都聽得目光連閃。
上官先生始終面無表情地聽著,唯有那雙深邃的眼眸中,偶爾掠過一絲極難察覺的驚異和欣賞。
直到李默說完,偏廳內再次陷入寂靜。
上官先生緩緩站起身,踱步到窗前,望著外面徹底暗下來的天色,以及遠方營門上的氣死風燈。
“你的想法,很大膽,甚至……有些駭人聽聞。”
他背對著李默,聲音飄忽,
“朝中諸公,怕是有不少會斥之為狂悖冒險,年少輕狂。”
李默沉默不語,等待下文。
上官先生忽然轉過身,目光如電,直射李默:
“但,陛下要的,是能解決問題的辦法,不是因循守舊的廢話!”
他語氣陡然加重:
“西陲不穩,吐蕃日漸坐大,處木昆部不過疥癬之疾,然其與吐蕃勾結,便成心腹之患!陛下……很是不安。”
“陛下”二字,他刻意加重了語氣,如同重錘,敲在李默和張誠的心頭。
帝心已動!
并且還有不安!
這簡短的幾個字,蘊含的信息量巨大!
“李默,”
上官先生走到李默面前,距離很近,幾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你很好。有膽色,有謀略,更難得的是,有一股不懼枷鎖、敢想敢干的銳氣。”
他的聲音壓低,帶著一種奇特的蠱惑力:
“陛下,需要這樣的銳氣。大唐,也需要這樣的銳氣,來撕開這暮氣沉沉的局面!”
李默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了幾分。
他感受到了這話語中的暗示與……期許?
“然,”
上官先生話鋒又是一轉,恢復了那種平淡無波的語調,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你的功勞,咱家會如實稟報陛下。你的方略,咱家也會斟酌上達。但你也需謹記,鋒芒太露,易折。安西……乃至長安,盯著你的人,很多。”
這既是提醒,也是警告。
“卑職謹記尊使教誨。”
李默躬身道。
“嗯。”
上官先生擺了擺手,
“今日之,出我之口,入你之耳。去吧,好生養傷。接下來,安西不會太平靜,有你出力的時候。”
“卑職告退。”
李默再次行禮,退出了偏廳。
走出帥府,夜風清冷,吹在臉上,讓他有些發熱的頭腦冷靜下來。
與長安密使的這次會面,信息量巨大。
陛下注意到了他,欣賞他的“銳氣”,甚至可能支持他的一些“出格”想法。
這是一個前所未有的機遇!
但與此同時,“木秀于林”的警告,也如同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來自朝堂和軍中的明槍暗箭,恐怕只會更多。
他摸了摸胸口那卷羊皮紙密信。
或許是時候,想辦法破解它了。
這卷來自吐蕃的密信,可能不僅僅是一件功勞,更可能是在未來風浪中,保護自己,甚至反擊對手的重要籌碼。
他抬頭望向東南方向,那是長安所在的方位。
帝國的最高意志,已經投下了關注的目光。
而他這只原本只是在邊疆掙扎求存的“草原孤狼”,已然被卷入了更廣闊、也更兇險的激流之中。
前路,是通天之梯,還是萬丈深淵?
或許,就在他接下來的一念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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