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楚,在這里,解釋和討好都是多余的。
“嗤……”旁邊一個正在喝酒的矮壯漢子嗤笑一聲,將陶罐重重頓在地上,“娘的,還以為能給咱哨里添個能打的,結果來個少爺秧子?還是個催命符?”
“石頭,少說兩句。”
疤臉漢子呵斥了一句,但語氣并不嚴厲。
他上下打量著李默,目光在他雖然蒼白卻站得筆直的身形,以及那雙過于平靜的眼睛上停留片刻。
“我叫胡彪,烽火哨的隊正。”疤臉漢子指了指自己,“既然來了這里,以前是龍得盤著,是虎得臥著。烽火哨的規矩就一條——活著完成任務。至于你是怎么來的,為什么來,沒人關心。聽明白了?”
“明白。”李默點頭。
這個胡彪,看似粗豪,但眼神深處藏著一絲精明。
他管理這支“炮灰”小隊的方式,顯然是高壓和實用主義。
“你的甲胄和弩箭,要等下次軍需官來了才能領。這把刀,就是你的命,自己看好。”
胡彪指了指李默鋪位上的橫刀,
“今天歇著,熟悉一下。明天一早,跟我們一起出哨。”
出哨?
李默心中一凜。
這意味著,危險可能明天就會降臨。
就在氣氛略顯僵持之時,土屋的門再次被推開。
一名傳令兵站在門口,高聲喊道:“校尉巡營,烽火哨全員,門外集合!”
屋內的幾人,包括胡彪在內,臉色都是一肅,迅速抓起各自的兵器,魚貫而出。
李默也拿起那柄制式橫刀,跟在最后。
土屋外的小片空地上,校尉趙鐵山帶著兩名親兵,如同一座鐵塔般矗立在那里。
他依舊穿著那身洗得發白的舊軍服,但腰桿挺得筆直,目光掃過迅速列隊的烽火哨眾人,如同寒風吹過荒原。
當他的目光落在隊尾的李默身上時,微微停頓了一下。
胡彪上前一步,抱拳行禮,聲音洪亮:“稟校尉!烽火哨應到七人,實到七人!新卒李默,今日入哨報到!”
趙鐵山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只是邁步,開始逐一檢視隊列中的士兵。
他看得很仔細,從他們手中的兵器,到身上的皮甲,再到他們的眼神。
走到李默面前時,他停下了腳步。
“傷好了?”趙鐵山的聲音不高,卻帶著沉重的壓力。
“回校尉,已無大礙。”李默迎著他的目光,沉聲回答。
趙鐵山伸出手,突然按向了李默的左肩肩窩,那里靠近舊傷的位置。
這一下看似隨意,實則迅捷而有力,帶著試探的意味。
李默身體的本能幾乎要做出反擊或閃避的動作,但被他強大的意志力硬生生壓下。
他穩穩地站在原地,只是肩部肌肉瞬間繃緊,硬接了這下按壓。
傷口處傳來一陣刺痛,但他眉頭都未曾皺一下。
趙鐵山眼中閃過一絲極淡的訝異。
他手下的力道,自己清楚。
這個看起來文弱的少年,不僅站住了,連眼神都沒有絲毫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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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定力和身體的控制力,絕非一個普通書生能有。
“烽火哨,是我磐石營的眼睛,也是刀子。”趙鐵山收回手,看著李默,也像是在對所有人說,“眼睛要亮,刀子要快。看得遠,才能活得久。出得去,回得來,才是好兵。”
他的目光掃過胡彪等人:“胡彪,新人交給你了。規矩,教給他。”
“末將明白!”胡彪大聲應諾。
趙鐵山不再多,帶著親兵轉身離開,走向下一個巡查點。
校尉一走,那股無形的壓力驟然消失。
烽火哨的眾人都暗自松了口氣。
胡彪回過頭,再次看向李默時,眼神里少了幾分之前的純粹排斥,多了一絲難以喻的審視。
校尉剛才那一下試探和隨后的話語,他們都看在眼里。
這個新來的“罪臣之子”,似乎并不像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
“算你小子還有點硬骨頭。”那個叫石頭的矮壯漢子嘀咕了一句,雖然語氣依舊不算友好。
回到陰暗潮濕的土屋,李默默默坐在自己的鋪位上,開始擦拭那柄橫刀。
刀身冰冷,映出他此刻平靜卻深邃的眼眸。
烽火哨,果然是最危險的前沿斥候哨。
這意味著他將最早接觸敵人,面臨最多的遭遇戰和潛伏的危險。
王老栓的算計,可謂毒辣。
但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
正因為是最前線,遠離軍營核心,王老栓的手或許反而難以直接伸進來。
而且,斥候工作雖然危險,卻也最容易獲得情報、建立戰功。
對于急需擺脫“罪兵”身份、掌握自身命運的李默而,這里或許是一片危險的沃土。
趙鐵山的態度依舊不明,但他至少表現出了基本的公平和對“好兵”的渴望。
這,就是機會。
胡彪、石頭這些哨友,他們是亡命徒,是刺頭,但同樣,他們也是在最殘酷環境中存活下來的老兵。
贏得他們的認可,或許就能得到最初的助力。
李默輕輕撫過橫刀鋒利的刃口,一絲冰涼的觸感從指尖傳來。
明天,就要第一次出哨了。
未知的地形,潛在的突厥游騎,身邊是敵友難辨的同伴,身后是欲置他于死地的黑手……
他緩緩將橫刀歸入簡陋的刀鞘,發出一聲清脆的扣合聲。
這磐石軍營,這烽火哨,就是他在這大唐亂世的第一塊試劍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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