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孝縷!”
“混杠!”
“傅瓊!”
她驚駭欲絕,捶胸大叫,然而傅瓊似乎已經下定決心,埋頭一個勁兒往前跑,渾然沒聽到陳氏的聲音似的。
陳氏氣得差點七竅生煙。
張著漏風的嘴罵聲一聲接一聲,完全不帶停的。
此刻,她對女兒的恨甚至超過了對山賊追來的怕,只想盡情發泄胸中怒火。
于是這一聲聲叫罵變成了清楚無比的指引。
“咔!”
輕微的樹枝被踩斷的聲音忽然響起,叫罵中的陳氏陡然驚醒,猛然回頭,難得吐出一個沒有漏風的字:
“誰?!”
但這也是她這輩子吐出的最后一個字。
-
一時氣憤之下,傅瓊埋頭跑了半刻鐘。
但隨著奔跑,隨著情緒褪去,那一時的氣憤終究還是被道德感、母女情、以及世俗觀念壓過去。
“不、不行我這樣,太不孝了怎么也不能扔下娘不管啊,要是被別人知道了”
傅瓊打了個寒戰,咬咬牙,忽然又折返回去。
她就回去看看。
這么久了后面也沒動靜,山賊們應該是沒追上來的,她只要回去把娘藏到一個不好找的地方,然后她再繼續跑就好了。
等到確認山賊退走了,她再回來找娘,再和其他人會和。
經過這一次發火,娘也該知道誰才是她現在的依靠了吧?不會把她剛剛的所作所為告訴別人吧?
傅瓊想著,糾結著,到底還是一直往回跑過去。
她漸漸接近兩人分開的地方。
但卻意外地沒有聽到一點聲音。
娘不罵了嗎?
也對,只要她還有一點理智在,就該知道這時候弄出動靜有多蠢,看來娘已經恢復了一點冷靜。
傅瓊想著,心情頓時又有些雀躍起來。
懷著這樣雀躍的心情,她一步步更加接近兩人分開的地方。
透過稀疏的樹木,斑駁的光影。
她終于看到一角衣衫。
是陳氏那身即便流放后變得臟污不堪也不舍得換掉的秋香色緙絲大袖衫。
“娘——”
她張口,正想叫,可那聲“娘”卻在剛剛從喉嚨里冒出一點點音節,便陡然啞火般被吞回喉嚨里。
傅瓊呆若木雞地看著不在被遮擋的眼前畫面。
陳氏的確不再說話了。
因為她已經說不出話。
陳氏維持著坐著的姿勢,身前站著一個身著囚服的瘦弱少年。
少年手里拿著一把匕首。
一把正往下滴著血的匕首。
陳氏胸口一片殷紅,雙眼大睜,嘴唇還在微微翕動。
她身前的少年微微一笑。
手中匕首再次狠狠扎下!
“抱歉,剛剛扎地不太準,要讓嬸娘再多受一次罪了。”
少年微笑說著,沾滿血的手堅定地、沒有絲毫遲疑地將匕首用力往婦人胸膛里捅。
“侄兒早就說過的吧。”
“凡是妨礙傅家人活下去的,侄兒絕不會手下留情。”
“嬸娘,您不聽話。”
“所以,請您去死吧。”
傅瓊覺得,眼前畫面比方才陳氏罵她那幕還荒謬還恐怖。
她呆愣了好久,直到眼睜睜看著少年將匕首從她娘胸口里拔出,洶涌的血再度噴濺他一身。
然后,似乎察覺到什么。
少年朝傅瓊的方向看過來。
認出了她。
少年再度微微一笑。
他微笑,邁步。
朝著傅瓊走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傅瓊口中陡然爆發出不似人聲的慘叫。
她轉身,后退,雙手抱頭,瘋狂地跑、跑、跑!
會被殺掉的!
不跑的話,會被那個瘋子殺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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