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佩小心地解開鹿野糾結纏繞老樹盤根似的頭發,掏出一個巴掌大的小梳篦。
這是傅家被抄時她正隨身攜帶的,又因為只是普通木梳篦,才得以幸存。
她解開鹿野那扎得亂七八糟的長發,細心地一點點梳開,原本毛躁如線團的頭飯一根根回歸順直。
等到全部梳好,傅佩拿出一條干凈的布巾,沾了水,仔仔細細將鹿野出了汗、沾了塵土甚至草屑的臉擦干凈。
最后,她將鹿野兩邊的發輕柔地掖在耳后,滿意地輕柔贊道:“你真漂亮。”
頭發漂亮,人更漂亮。
鹿野原本的發質很好,又黑又亮,這樣一梳開,根根垂下,不止傅佩夸贊,身旁圍觀的婦人們也都看傻了眼。
也看呆了恰好走過來的雷禮。
“得益”于流放后伙食不佳,以及這些天的高強度運動,如今的鹿野的體型雖然還是偏胖,但卻已經勻稱了很多,臉頰也不如之前一樣腫,反而圓潤緊致起來,一洗干凈臉,再近距離看,這張臉本身優越的五官便顯露出來。
白白嫩嫩臉頰圓潤的姑娘安安靜靜坐在那里,長發如瀑般披下,精致的五官,飽滿的紅唇,白皙的面容,暈紅的臉頰,黑亮的長發在這到處枯黃的荒郊野外,她像一副生動的水彩畫,滿是亮眼的顏色。
別說雷禮,誰也沒見過這樣的“鹿三娘”。
鹿野穿過來后的不修邊幅不說,穿過來之前,原身鹿三娘也從沒有過這樣子。
由于長在市井,從小缺衣少食,更沒什么東西可打扮自己,回歸鹿家后的鹿三娘產生了一種報復性心理,打扮自己時,審美完全跑偏,總是試圖大量地往自己頭上臉上身上堆東西,明明才十幾歲的小姑娘,偏把自個兒打扮地跟個三四十的貴婦似的,簡直就像個移動的首飾架、胭脂鋪。
于是,本來就算胖也不算丑的外形,生生被她弄地俗不可耐。
像這樣只是垂著一頭直發,清湯寡水卻干干凈凈地出現在人前的樣子,眾人還真是沒見過。
雖然都知道她五官長得好,但知道歸知道,真正見到這長得好的五官配上合適的打扮發型后的沖擊力,還是非常不一樣的。
驚艷。
太驚艷了。
明明什么釵環首飾胭脂水粉都無,卻有種直接又震撼的美麗。
(鹿野:這就是黑長直的魅力啊!)
眾人沉默的功夫,已經有小小年紀就顏控的小男孩兩眼發光地擠到鹿野跟前。
“姐姐,抱抱!”
他這一開口,其他小孩頓時也擠上來。
“姐姐真好看!”
“姐姐是仙女嗎?”
七嘴八舌的童童語打破了寂靜,卻也讓眾人終于從震驚中回神,然后就看到,雷禮兩眼發直,黝黑臉蛋上帶著一坨顯眼的紅,兩腳發飄似的走到了鹿野面前。
“鹿、鹿、鹿”
結巴了三個“鹿”字,結果卻愣是一個“鹿姑娘”都沒叫出來,腦子里更是完全沒有接下來應該說什么的想法。
他他他是干什么來的?
他他他為啥要來這里?
哦哦,因為他欣賞鹿姑娘,覺得她不僅力氣大身手好還很有見地,所以想交流切磋切磋。
但那時候
他想的是交個異性兄弟啊!
怎么這鹿姑娘洗洗臉、梳梳頭,安安靜靜坐著,就從可以一起喝酒打架的“兄弟”變成讓他口干舌燥不敢直視的大姑娘了呢!
雷禮百思不得其解,終于蹦出個完整的“鹿姑娘”后還想掩飾,可是,就他這表現,此時周邊已經成親或者雖未成親但也到開竅年紀的姑娘們,哪個看不出來?
眾人默默地對視一眼。
然后又默默地看了鹿野一眼。
最后——
又齊齊默默地——
看了不遠處的傅霜知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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