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官差的恐嚇和鞭子威脅下趕路是件苦差事。
或許因為喝了干凈的水,下午時,拉肚子的犯人少了許多,只剩一兩個還有些不適的,被傅霜知安排人半拖半扶著走,沒有耽誤趕路,也就沒讓官差的鞭子落下來。
比較神奇的是,昨天吃了最多糠菜團子的鹿野,居然也沒再拉肚子了。
這身體簡直壯地像頭牛。
鹿野很滿意,對這身體的一身肥肉都沒什么怨念了,流放路上,什么好都不如身體好啊。
如此頂著殘陽烈風,又趕了半天的路,直到夜色降臨,天邊亮起一彎淺淡的月牙,官差才下令休息。
兩個小吏抬出一個籮筐,里頭是眾人熟悉的糠菜團子。
又經過一天,團子的餿味更重了,倆小吏抬籮筐時都捂著鼻子。
傅家人看著這團子愁眉苦臉,今日因拉肚子挨了打的人更是面色發苦。
這團子,吃吧?拉肚子,然后挨鞭子。
不吃吧?餓肚子,沒力氣走不動,結果還是挨鞭子。
不過如今他們有鍋了,餿掉的團子再熱一熱,起碼應該會好一些。可問題依舊沒有完全解決——大人可以用這團子扛一扛,孩子們怎么辦?
今兒可沒有七嬸娘貢獻出的大餅了。
一天跋涉未進一粒米后,無論是誰,都已經饑腸轆轆了,哪怕是這餿掉的糠菜團子,在他們眼里也充滿誘惑力,尤其孩子們,昨兒那點餅早消化干凈了,此時看見團子,就有孩子忍不住,拿起一個就想啃。
“儀斐,放下。”
傅霜知清冷的聲音響起,立刻叫拿起團子的小男孩停下動作。
傅儀斐是個小胖墩,渾身上下圓滾滾的像個桶,以往哪里嘗過挨餓的滋味,所以這會兒一餓就忍不住了,明知這團子吃了可能會拉肚子,會挨打,還是想吃。
但傅霜知一發話,他還是停下了動作,然后可憐巴巴地看向傅霜知。
傅霜知卻已經不看小胖墩了。
他指揮著幾個人挑水,幾個人撿柴,幾個人搭灶臺,余下的人看顧孩子們,不要讓他們亂跑亂吃東西。
最后,又指出兩個人將糠菜團子一個個仔細掰開檢查,已經完全發霉長斑的扔掉,好一些的去掉霉菌,好的留下,放在鍋上蒸透。
他做起這些指揮來,姿態自若,仿佛天經地義般,全然沒想過那些被他指揮的人里有許多都是他的長輩——其中甚至包括他親娘莫婉娘和親姐妹傅佩傅瑤。
莫婉娘和傅佩戴著枷鎖,別的活不好做,就被他指派了檢查糠菜團子的活兒。傅瑤同樣戴著枷鎖,不過沒被分配檢查團子的活兒——她性子急,傅霜知怕她干活不仔細,直接把她打發到孩子堆里玩兒去了。
或許是因為中午那一番發作,或許是因為連他親娘親姐妹都聽話做活,被指派到的人無一人有異,紛紛依照傅霜知所行事。
一切有條不紊。
吩咐完眾人,傅霜知走向了“鹿三娘”。
“開始交易吧。”他對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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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向傅霜知又走向那個殺豬女,忙碌開來的傅家人還是忍不住又看過去,好在這次,傅霜知沒待久,就說了兩句話的樣子,便又折返回來。
“表——”
薛勝衣被傅霜知兩次主動靠近鹿三娘的舉動弄地心下忐忑,見傅霜知回來,抱著懷里兩根細細的柴火(她被分配了撿柴的活計),便鼓起勇氣迎上前。
好不容易開口,然而才剛聲如蚊蚋地冒出一個字,傅霜知便開口了,卻是完全沒看見她,徑自又點了幾個人,一個是七嬸娘,另外幾個,卻全是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