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野齜牙咧嘴吃黃精的時候,傅霜知也在看著她。
沒有如其他人一般出嘲笑,他只是微微蹙起了眉頭,似乎在思考什么。
鹿三娘吃“姜”只是個小插曲,歸根結底,傅家人是不在意鹿三娘這個人的,她死了最好,活著除了惡心她們,也就是當當笑料罷了。
難得的休息時間,她們也沒那么多閑工夫嘲笑別人,排隊喝了水,便抓緊時間坐下休息。
最后一碗水被喝完,傅霜知撲滅火,用涼水在溫熱的鍋上澆了澆,而后彎腰附身,戴著沉重木枷的手伸出,想要端起鍋。
第一下,居然沒端動。
這鍋不算大,但畢竟是鐵鑄的,有些分量,傅霜知身子弱,戴著枷,走了一上午路,又剛病了一場,力氣都快消耗殆盡了,拿這鐵鍋自然有些吃力。
“我們來我們來!霜哥兒,要端去哪兒?”
七嬸娘和先前幫忙那幾個婦人又急忙上來,想要幫忙。
傅瑤見狀,忙拉著仍羞紅著臉的薛勝衣,也要上前。
“多謝嬸娘們,不過不必了。鍋是我跟官差大哥們借的,還是我去還的好。”傅霜知對婦人們笑笑,拒絕了她們的好意,同時也讓傅瑤和薛勝衣遺憾地止住腳步。
要還啊。
眾人聽到這話,雖在意料之中,但還是不免失望了一下。
而某個人聽到,卻是急了。
“咳咳!”
一道不大不小,剛好讓傅霜知聽到的咳聲響起。
傅霜知沒聽見似的,再度彎下腰,伸出手,又試了一次。
這次,總算端起了鐵鍋。
他穩了穩身形,就要端著鐵鍋往官差那邊那邊走。
“咳咳咳!!”
咳聲更大更急了。
傅霜知仍舊往前走。
斜刺里忽然一雙手伸出來,直接抓到傅霜知胳膊,瞬間便將他拉地一個趔趄。傅霜知身形瘦削,這會兒也實在是沒力氣,當即便站不住,“哐當”一聲,鐵鍋砸到地上,傅霜知也整個人摔倒在地。
“霜兒!”
“弟弟!”
“哥哥!”
“表哥!”
“霜哥兒!”
無數道聲音立時響起,女人們一擁而上,莫婉娘和傅瑤傅佩薛勝衣擠在最前頭,想要扶傅霜知起來,又怕他摔到哪里不好動彈。
“霜兒你怎么了?摔到哪里了嗎?這是造的什么孽?才剛醒來又遭這罪!”
莫婉娘急地眼淚都飛出來了。
傅霜知身子摔地的確有些痛,他緩了緩,平穩了氣息,才對母親安慰:“娘,我無事的,摔一跤而已,不必擔心。”
說著,他也沒讓人攙扶,手撐著地,慢慢站起來。
見他似乎的確沒事,眾人才放下心來。
然后才有心情找罪魁禍首算賬。
罪魁禍首,正是傅霜知的那位親嬸娘陳氏。
“弟妹,你這是什么意思!”莫婉娘氣勢洶洶地率先發難。
陳氏也正呆著呢,她雖然是故意上來攔人,但可沒存著撞倒傅霜知的意思,誰知道他就這么弱不禁風呢!
頓時覺得自己委屈死了。
“這可怪不到我身上,是霜哥兒自個兒身子太弱了。我只是——”說到這里,陳氏眉眼間又染上惱色,因為撞倒傅霜知而生出的一點點愧疚頓時煙消云散。
“我只是想教導教導他,別以為如今不在京城,沒了父親叔伯管教,他就能不敬長輩,不孝順嬸娘了!”
陳氏越說越覺得自己有理,越說越理直氣壯。
沒錯,她就是要教導教導傅霜知。
先前因為鹿三娘的打岔,她話都還沒說完呢,原以為傅霜知會借機給她個面子,悄悄給她遞碗水示好,如此兩人都好下臺階,誰知道,他竟是從頭到尾都沒再看她一眼,其他人喝完水,他更是直接拿起鍋就要去還了。
她還渴著呢!
陳氏何曾在小輩面前這么丟臉又受委屈過?
雖然已經被流放,往日的富貴榮耀都煙消云散,但在流放犯這個小團體中,她的出身是數一數二的,輩分也是數一數二的,自然理應得到最好的待遇,如此此時讓了,后面還不得被人欺負死?
所以陳氏果斷出手攔下了傅霜知。
唯一沒料到的是他身子居然那么弱,一攔就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