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嶺市的夏天總是來得很早,且猝不及防。它像是一個沒有心事的少年一般,有著自己特立獨行的節奏。
今年的四月下旬,這座城市就開始入夏。春天短得可憐,像livehouse里的暖場樂隊一樣,匆匆上臺,還未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就演出完畢。夏天來臨后,這座城市變得異常浮躁,從早到晚都被炎熱的蒸汽籠罩。
我在夏天的時候幾乎不太工作,所以我每年不工作的時間都比較長。秋天還早,最起碼要到十月底,等二十四節氣里的立冬快要到的時候,這里差不多就是秋天了。橡樹酒吧的生意因為季節的原因迎來了一點小小的上浮,我每天無所事事,就坐在這里看人來人往,大家都是路過此地時被熱昏了頭,所以進來買杯汽水。
只有我是這里的醉鬼。
老胡在夏天剛剛降臨的時候來找過我一次,他說濱海市關于血蓮花的案子沒了動靜,讓我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我說我本就沒有對這件事抱什么希望。
這個社會也沒給人太多希望,炎熱的季節開始后,整個城市的犯罪率就開始激增。其中家庭暴力這一類型的犯罪率上漲得最快,其次是故意傷害,過失殺人,還有幾起莫名其妙的自殺案件。當然,媒體是不可能報道這些事情的,人們每天看的新聞都是篩選過后再呈現出來的假象。
而且說實在的,這年頭也沒幾個人愿意看新聞了。
所以我總覺得,當下社會生活的人都是真空的,資本家通過精密的算法給每一個人都上了一層信息繭房,繭房越來越厚,真實的信息越來越少,每個人都會變得越來越麻木,且不自知。
我能得到這些消息,是因為老胡經常在半夜喝醉的時候打電話跟我吐槽自己的工作,他經常被這些案子壓得喘不過氣,需要一個發泄的渠道,我是最佳渠道人選。我經常說他應該慶幸政府沒有給他的電話裝竊聽裝置,否則他會因為到處亂打電話而被判刑。
入夏第三周的夜晚,我開始覺得無聊,這年頭電視節目也沒有以前好看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平臺上全是無聊的綜藝節目,明星們也樂于參加,畢竟看上去綜藝比演電影輕松多了。正當我滿腹牢騷時,酒吧門口的風鈴響了。高跟鞋踩著木質樓梯下樓的聲音在晚上顯得十分刺耳,她下得很慢,走到酒吧大廳的時候,所有的客人都被她吸引過去。
我的視線也被她吸引,想不被她吸引很難。她一頭燙過的金發,瓜子臉,五官精致得不像普通人。她穿著幾年前流行過的波西米亞風格套裝,短裙剛剛到大腿,把她的腿修飾得又長又直。
妙問她要點什么。她說她來找人。妙下意識往我這邊看了一眼,她也跟著看過來,我很納悶,我很確定我不認識她。
她也不認識我,因為她是拿出手機和我對比了一會兒才走過來跟我打招呼。
“路……”她有些遲疑。
“叫路老師就好。”我讓她坐在我對面,“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我先點喝的,外面太熱了。”
她找妙要了一杯金湯力,我說我也要加半杯威士忌。酒很快就端了上來,女孩一口氣喝了一半。
“小卓介紹我來找你,她說你很可靠。”
“她居然還有業務介紹給我?不過現在天氣太熱了,我不一定想要干活。”
“不是很著急的工作,但我覺得你會感興趣的,如果你想晚一點開工也沒事,反正這個案子已經好多年了,也不著急這一兩天。”
又是陳年舊案?不過看起來她挺佛系的,如果不著急,又能增加收入,我當然是很樂意接受。
“我叫陳雅,你叫我小雅就可以了。”她在手提包里摸索了一會兒,把煙和火機拿出來放在桌上,“這里可以抽煙吧?”
“可以。”
“你不介意吧?”
“我也抽。”
她遞給我一支細煙,是薄荷味的愛喜,這種煙和潤喉糖沒什么區別。她點燃香煙,把zippo的打火機放在煙盒上,邊緣對齊后,又喝了一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