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我何曾在姜氏的族譜上?”
姜棠先是一愣,隨即嘲諷的一笑,盯著祠堂案上擱著的那本族譜。
話音落下,祠堂里一片死寂,只有香灰簌簌落在供桌上的輕響。
姜明淵僵住,一時也顧不得怒斥她,連忙起身,拿起族譜,快速地翻了幾頁。
忽然間,手指摩挲著嫡次女那一欄的空白處,姜棠出生那日,他被圣上斥責,戶部拿不出賑災糧,回到府里,又聽聞崔氏大出血,危在旦夕,闔府上下被籠上了一層烏云,老夫人說她是災星,棄了!
這族譜上的名字就未曾添上。
幾位族中長輩見姜明淵神色莫測,不禁疑惑:“這族譜上當真沒有她的名字?”
泛黃的紙頁間,密密麻麻的名字排得整整齊齊,卻獨獨沒有“姜棠”二字。
幾位族老湊近了細看,指腹劃過那些蠅頭小楷,從祖父輩查到父輩,又從旁支查到嫡系,翻來覆去看了幾遍,終究是沒尋見。
他抬眼看向階下的姜棠,目光冷得像結了冰:“既然從一開始就沒上族譜,倒省了除名的功夫。”
他頓了頓,語氣里聽不出半分波瀾,卻字字都帶著不容置喙的決絕:“這姜府,你住不得了。收拾好你的東西,現在就走。”
姜棠緩緩起身,她抬眼看向姜明淵,目光掃過他緊繃的下頜,涼涼地笑了一聲。
“當初覺得我是災星,怕我連累姜家,便半分情面不留地將我拋棄。”
她頓了頓,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可后來見我被接去清河崔家,成了崔氏的外孫女,你們又動了心思,想著靠我為姜家謀個好前程。那時候,怎么不說我是災星了?”
“如今呢?”姜棠笑了笑,笑意卻沒到眼底,“見我敲登聞鼓、鬧公堂,讓姜家成了京城的笑柄,便又急著撇清關系。”
姜明淵神色一僵,不可置信地:“即便被逐出姜家,我也還是你父親,怎敢如此與我說話!”
“我又不是沒心肝的,既然全府都不喜歡我,難道我還要上趕著做姜府的乖乖女么?”
“這就是清河崔氏教養出來的,毫無教養!”
其中一個族長長輩,花甲年紀,將手里的拐杖戳地咚咚響,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她忽然笑了,笑聲里帶著幾分桀驁,又藏著幾分看透世情的悲涼:“崔家的教養,是教我挺直腰桿做人,教我恩怨分明,教我哪怕粉身碎骨,也不能讓良心蒙塵。比起某些人揣著的教養,我倒覺得,我這毫無教養,干凈得多!”
“你……你!”族老被噎得拐杖戳地更響,胸口劇烈起伏,花白的胡須都在發抖,“滿口胡!簡直是……簡直是目無尊長!”
“你!”姜明淵猛地揚起手,朝著姜棠的臉頰揮來。
眼看巴掌要落在臉上,姜棠猛地后退一步,躲開了這一巴掌。
“父親還是別打了,大伯母的案子雖然擱置了,但是保不齊,我又想到了什么,若是讓大理寺卿見到了臉上的印記,有損您的顏面。”
姜明淵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額角青筋凸起,僵在半空中的手蜷了蜷,收回來,垂在身側。
死死盯著姜棠,一不發。
“其實大可不必如此麻煩的。”
姜棠垂下眼,聲音輕得像嘆息。再抬頭,望向姜明淵的眼神里沒有了方才的銳利與譏-->>誚,卻多了一絲凄涼和決絕。
“父親給我一封斷絕書,斷了這血親,”
她一字一頓,“從此父女緣盡,姜家與我再無瓜葛。你們不必再費神除名,不必再糾結如何處置我,更不必擔心我這會連累姜家。”
“如此甚好,倒是個法子。”
剛剛還氣的大喘氣的族中長輩,此刻正兩眼一亮,一揮手:“準備紙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