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風漸起來,一輪圓月高高掛起。
姜棠獨自一人往回走,穿過歌聲鼎沸,熱鬧喧嘩的長興街,拐個彎就能看見姜府。
盯著那個圓圓的狗洞,姜棠臉色沉的能擰下水。
好一番思索,才抬步上前……如出去時一般的費勁……
姜棠揉著火辣辣的腰,直吸氣,心里盤算著,回頭就把這個洞挖的大一點。
剛一踏進祠堂的大門,姜棠就嗅到一股異樣的氣息。
果不其然。
一扭頭,就看見陶媽媽陰惻惻地站在她身后。
姜棠一驚,猛地后退了幾步,捂著胸口:“陶媽媽,你大半夜在這干什么?”
“二姑娘,夫人在祠堂等許久了。”
“……”
果然,陶媽媽在就有母親的身影,想來,是為了姜之瑤。
姜棠驚魂未定地,一臉不情愿地跟在陶媽媽身后,進了祠堂,張望了一番,見白芷跪在地上,瞧見她進來,朝姜棠使了個眼色,姜棠會意,望向崔氏。
崔氏背對著她,望著祠堂陳列著的牌位,聽到姜棠進來,也未曾轉身。
“你毀你姐姐的名聲,是為了泄恨嗎?”
“母親以為呢?”
姜棠反問了一句,忍不住心里嘀咕,兩輩子加起來,她們都沒有今日這般,看起來心平氣和。
崔氏轉過身,認真地打量她,那雙清澈的眼眸坦坦蕩蕩,毫無膽怯之色,從前只覺她聽計從,如今再看,分明是隱藏的極好!
她是母親親手養大的,怎會懦弱。
姜之瑤根本不是她的對手,以至于落得個名聲盡毀的地步。
“與你有仇的是我,為何要將她踩入塵埃?你大可直接沖我來。”
也不知是不是接受了姜之瑤名聲盡毀的下場,崔氏開口時語氣竟異常平和,字句間聽不出半分波瀾,仿佛只是在闡述一件尋常事,全然不見往日稍有拂逆便厲聲動怒的模樣。
“我與母親不曾有仇,相反,我還要感謝母親,讓我在外祖母身邊長大。”
一句話,勾起了姜棠的回憶,她想念那無拘無束的日子,貪戀被人捧在手心的感覺……可惜,她再也體會不到了。
崔氏一頓,朝著姜棠望去,此刻她眉眼都低垂著,唇邊雖掛著笑,卻仍給人一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覺。
她心里猛地一顫,目光不由自主地粘在姜棠臉上,讓她感到如此陌生。
“我與姜之瑤,是有仇的。”姜棠抬起頭,直直地望進崔氏的眼眸,一字一句:“母親可還記得,崔氏家訓?”
崔氏腳下一軟,踉蹌的后退了幾步,直至手扶著供臺,才穩住身體不至摔倒。
那些被她刻意遺忘的幼時教誨、此刻都隨著這聲輕描淡寫的提及翻涌上來,讓她連呼吸都滯澀了幾分。
“方而不割,廉而不劌,直而不肆,光而不耀……”姜棠指尖輕撫過腰間的荷包,里面裝的是外祖母為她求的平安福,聲音極輕:“外祖母教的第一課,便是這十六個字。”
崔家世代以德育人,早在百年前便將《道德經》中這十六字箴記入家訓,讓崔氏的子孫牢記于心。
“姜之瑤要嫁季崇禮,與我無關;身上的痕跡,與我無關;為祖母獻舞,亦與我無關。但是她大庭廣眾之下,說我是災星,我定是要替自己駁一駁!”姜棠話鋒一轉:“只許她害人,不許別人自保?沒有這樣的道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