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副省長緩緩抬起頭，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他只是從牙縫里擠出了幾個字：“我……沒有意見。完全擁護省委的決定。”

這句話，像是一個信號。

“我同意。”

“我同意。”

“完全贊成，這個方案考慮得非常周全！”

一時間，附和聲此起彼伏。上次會議還存在的種種疑慮、刁難和反對，此刻煙消云散。

“好！”書記一拍桌子，“既然大家沒有意見，這個方案，全票通過！立即執行！”

會議結束，常委們陸續離場。許多人路過林舟身邊時，都主動停下來，對他點頭示意，那眼神里，有敬畏，有討好，甚至還有一絲恐懼。

林舟只是微笑著，一一回應。

李瑞和蘇曉在門外等他，臉上是壓抑不住的興奮。

“老大，牛！太牛了！”李瑞一拳捶在林舟的肩膀上，“全票通過！我剛才在門口聽著，那幫老家伙一個個跟小學生似的，就差起立鼓掌了！”

蘇曉也推了推眼鏡，嘴角難得地露出一絲笑意：“張副省長說‘沒有意見’的時候，臉色比哭還難看。我估計他這輩子都沒這么憋屈過。”

“這不是結束，只是開始。”林舟看著走廊盡頭，張副生那個略顯佝僂的背影，輕聲說道，“把桌子上的阻力清掃干凈了，接下來，才是真正考驗我們怎么唱好這臺戲的時候。”

“新舊動能轉換”戰略的推行，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全省展開。

省發改委的大門，一時間門庭若市。過去那些對轉型升級陽奉陰違的傳統企業老板們，現在一個個提著禮品，揣著項目計劃書，排著隊想要見林舟一面。他們發現，過去那些能幫他們“通融”的領導，要么不接電話，要么就一句話：“這事你得找林主任，他說了算。”

林舟誰也沒見。

他把這些老板全都晾在了門外，卻讓李瑞和馬叔，帶著專業的團隊，直接進駐了那些真正有技術、有潛力、愿意改革的企業。

產業基金的第一筆錢，沒有投給那些最大的鋼鐵集團，而是給了一家瀕臨破產的特種鋼廠。因為林舟的沙盤推演顯示，這家鋼廠掌握著一項生產高鐵輪對的關鍵技術，只是因為缺乏資金和市場，一直無法量產。

“鳳凰涅盤”計劃的第一批培訓班，沒有開在省城，而是開在了晉北的礦區。馬叔親自去給那些下崗的礦工們上第一課，他沒講什么大道理，只是告訴他們：“zhengfu不會忘了你們。學好本事，去新的光伏產業園，工資比挖煤高，環境比井下好，還能天天回家抱老婆孩子。”

蘇曉的環保督察組，則像一群不知疲倦的獵犬，在全省范圍內巡回。她們查封的第一家企業，不是什么名不見經傳的小作坊，而是一家年利稅過億的化工巨頭。因為這家企業，是張副省長妻弟的產業。

殺雞儆猴，敲山震虎。

整個省的政商生態，在林舟的“組合拳”下，被強行扭轉，開始朝著一個健康、高效的方向運轉。

一個月后，省發改委主任辦公室。

林舟正在審閱第一階段的成果報告。

晉鋼集團完成對三家小型鋼廠的并購重組，落后產能淘汰百分之三十，整體能耗下降百分之十五。

首批一萬名完成再培訓的工人，百分之九十二實現再就業，平均薪資上漲百分之二十。

全省空氣優良天數，同比增加五天。

一個個喜人的數據，預示著這場艱難的轉型，正在步入正軌。

李瑞興奮地沖了進來，手里揮舞著一份文件：“老大，好消息！華興科技決定把他們最新的人工智能超算中心，落戶在我們省的高新產業園！這是他們第一次把核心研發機構放在京城以外的地方！”

這是一個標志性的勝利。華興科技是國內頂尖的科技公司，它的入駐，將為本省帶來數千個高端崗位和一條全新的產業鏈。

辦公室里充滿了樂觀的氣氛。

就在這時，蘇曉敲門走了進來。她的表情，與周圍的喜悅格格不入，顯得異常嚴肅。

她將一份文件，輕輕地放在了林舟的辦公桌上。

林舟拿起文件，目光落在封面上的一行標題上。

關于我省部分地區因產業轉型引發社會結構性矛盾的風險預警報告

他臉上的笑容慢慢收斂，翻開了報告。

報告的內容，與他桌上那些亮眼的經濟數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隨著新興產業園區的建立，高科技人才大量涌入，導致省城及周邊地區房價在一個月內上漲百分之三十，本地居民生活成本急劇增加，怨頗多……

……晉北等傳統工業區，大量下崗工人雖然得到安置，但其收入與新興產業員工差距巨大，‘被時代拋棄’的失落感和不公平感正在蔓延……

……網絡上，出現了將新入職的科技人才稱為‘新地主’，將本地傳統工人稱為‘長工’的論，社會對立情緒正在被煽動……

林舟的眉頭，越皺越緊。他一頁頁地翻看著，辦公室里的空氣，仿佛也隨著他的沉默，一點點冷卻下來。

當他翻到最后一頁，他的目光，死死地定格在了一行加粗的黑體字上。

綜合研判，若不及時加以引導和干預，在未來三個月內，極有可能因拆遷補償、勞資糾紛等單一事件為導火索，在本省部分地區，引發不可控的群體性事件。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