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頭那個年長一點的女修抹著笑出的眼淚,“除螞蟥用火球術……老婆子活了五十歲,頭一回見……”
何能臉漲得通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他悻悻地爬起身,繼續干活。
可沒走幾步,小腿又是一痛——又一條螞蟥!
這次他學乖了,不用手扯,也不用法術,而是從儲物袋里掏出一把小刀,咬著牙想把螞蟥挑下來。
刀刃剛碰到螞蟥身體,那東西突然一縮,整個鉆進傷口里,只留一截尾巴在外面晃動。
“啊——!它進去了!進去了!”
何能魂飛魄散。
韓塵嘆了口氣,走過來,手指在何能小腿上某處穴位一按。
螞蟥像是被針刺到,猛地彈出來,“啪嗒”掉在地上。
“螞蟥怕鹽,也怕震動。”
韓塵淡淡道,“用力拍打周圍皮膚,它們自己會松口。”
說完又回去繼續拔草,留下何能一個人在風中凌亂。
接下來的幾個時辰,何能經歷了人生中最悲慘的勞作。
他下田,螞蟥叮他;他上岸,螞蟥從草葉上彈起來叮他;他站在田埂上喘口氣,螞蟥順著褲腿往上爬……
這些黑黢黢的小東西仿佛認準了他,對旁邊的韓塵視而不見。
韓塵的肉身經過血乳池浸泡和涅盤不死丹重塑,皮膚堅韌如鐵,尋常蟲子根本咬不動,自然也就無感。
看著田里的螞蟥專找何能叮咬,韓塵甚至有點同情他了。
“這田里螞蟥怕是成精了吧?”
何能齜牙咧嘴地數著新傷口。
他坐在田埂上,把褲腿卷到膝蓋,只見兩條腿上密密麻麻全是小紅點。
左腿肚上的七個傷口竟然排成了北斗七星的形狀,整整齊齊,間距相等,像是有人用尺子量著咬的。
最絕的是有條特別肥碩的螞蟥,吸得滾圓滾圓,像顆飽滿的葡萄。
何能狠下心用力一扯——
“啵!”
一聲清脆的響聲,螞蟥被拔了下來,傷口處冒出一小股血。
那聲音活像拔酒塞子,在寂靜的田間格外清晰。
韓塵實在看不下去,從儲物袋里翻出一包鹽扔過去:“撒傷口上,能止血消毒。”
何能感激涕零,接過鹽包,抖著手往傷口上撒。
也許是太激動,也許是手真的抖,鹽倒多了。
雪白的鹽粒鋪滿傷口,下一秒——
“嗷——!!!”
凄厲的慘叫驚飛了田邊的麻雀。
何能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跳起來,單腿在田里轉圈,另一條腿拼命抖,試圖把鹽抖掉。
可他忘了田里都是泥,一腳踩滑,“噗通”又坐進泥水里。
鹽遇到水,化開了。
然后順著傷口滲進去。
“啊啊啊——!!!”
何能的慘叫聲響徹整片靈田。
他疼得在泥水里打滾,活像被點中穴道的獨腳鶴,撲騰起漫天泥點。
韓塵默默退開兩步,避免被濺到。
等何能終于緩過勁來,太陽已經西斜。
他癱在田埂上,渾身泥污,褲腿破了好幾個洞,兩條腿上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
“我數數……”
他有氣無力地念叨,“二十三處傷口,十七條螞蟥,外加燒破的褲襠半截……最氣人的是那條咬腳底板的……”
他抬起右腳,腳底板正中央,一個紅點格外醒目。
那條螞蟥不知怎么鉆進了草鞋,專挑最嫩的腳心咬,現在他一走路就像踩在火炭上,只能踮著腳尖蹦跳。
韓塵拔完了一塊水田的吸靈草,走過來遞給他一個水囊。
何能接過,感動得差點哭出來:“韓師弟,還是你對我好……”
話音未落,韓塵突然盯著他后頸:“別動。”
“怎么了?”
何能渾身一僵,以為又有什么蟲子。
“這條吸得太圓,”韓塵伸手,從他后頸衣領處捏出一條螞蟥,那東西吸得溜圓,暗紅色的身體幾乎透明,“像你多長了個腦袋。”
何能:“……”
他看著韓塵手中那條肥碩的螞蟥,再看看自己滿腿的傷口,突然悲從中來。
種個田而已,居然這么驚險。
他是萬萬沒想到,田里居然生長著這么邪惡的蟲子,真是人間疾苦啊。
夕陽的余暉灑在靈田上,稻禾鍍上一層金邊。
韓塵已經收拾好工具,走向田邊的木屋。
何能一瘸一拐地跟上,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再驚動田里那些“吸血鬼”。
木屋前,劉管事正在清點他們除掉的吸靈草。
看到何能的慘狀,老漢嘴角抽了抽,想笑又忍住,干咳一聲:“明天……記得穿厚點的褲子。”
何能欲哭無淚。
他回頭望向那片沐浴在暮色中的靈田,青翠的稻禾在晚風中輕輕搖曳,景色美好得像一幅畫。
但只有他知道,在這美好的表象下,隱藏著多少“吸血惡魔”。
“韓師弟,”他哭喪著臉問,“明天……還要來嗎?”
韓塵戴上草帽,帽檐下的嘴角微微揚起:
“修行如種田,貴在堅持。”
何能眼前一黑。
他覺得,自己可能對“修行”這個詞,有了全新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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