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如墨淵。
靈墟大營的喧囂早已沉入夢鄉,唯有更夫梆子聲在街巷間孤獨回蕩。
四方客棧三樓最里間的窗戶縫中,透出一縷幽青光芒,與窗外月光格格不入。
屋內,韓塵盤膝而坐。
桌上油燈不知何時被他換成了一盞青銅古燈,燈焰不是尋常的明黃,而是一種詭異的青白色,靜靜燃燒,無聲無息。
火光將他的影子投射在墻壁上,拉得修長而扭曲,隨著燈焰搖曳,那影子仿佛活物般微微顫動。
房間已被他布下三重禁制。
最外層是隔音陣,確保一絲聲響都不會外泄;中間是幻象陣,從外窺探只能看到屋主正在打坐調息的尋常景象;最內層則是防御陣,足以抵擋武尊巔峰的全力一擊。
做完這些,韓塵才緩緩從懷中取出那枚玉簡。
玄陰洞所得,通體漆黑如墨的玉簡。
在青銅燈的青白光芒下,玉簡表面浮現出細密的血色紋路。
那些紋路并非雕刻,而像是活物的血管,在玉質內部緩緩流淌、蠕動,時而匯聚成詭異的圖案,時而散開如蛛網。
韓塵指尖輕觸玉簡表面。
刺骨寒意瞬間順著指尖竄入,如冰針刺入骨髓,直沖天靈。
他眉頭微皺,識海內輪回珠自行運轉,將那寒意煉化吸收——這寒意并非純粹的低溫,而是凝練到極致的陰煞之氣。
“有意思。”
他深吸一口氣,靈力緩緩注入玉簡。
“嗡——”
玉簡輕顫。
表面的血色紋路驟然亮起,猩紅如血的光芒在黑暗中炸開。
那些紋路仿佛活了過來,化作無數細密的血色絲線,從玉簡中探出,如觸手般纏繞上韓塵的手指、手腕,迅速向上蔓延。
韓塵沒有抵抗。
他閉上雙眼,任由那些血色絲線刺入皮膚。
剎那間,眼前一片漆黑。
不,不是漆黑——是海量信息如決堤洪水般沖入腦海的瞬間空白。
“呃啊——”
韓塵悶哼一聲,額頭青筋暴起,太陽穴突突跳動。
那些信息不是文字,不是圖像,而是直接烙印在意識深處的“記憶”,是跨越萬年的傳承,是玄陰宗數千年的積累。
他“看”到了一座大殿。
陰森、恢宏、恐怖。
殿高百丈,支撐大殿的并非梁柱,而是數百具人形傀儡。
那些傀儡高矮胖瘦不一,面容栩栩如生,甚至能看清每一條皺紋、每一根胡須,顯然是以真人為材煉制而成。
但它們雙目空洞,眼窩中燃燒著幽綠的魂火。
皮膚呈現出死尸般的青灰色,表面布滿細密的黑色紋路,如同經脈血管,卻更加詭異。
每一具傀儡的胸口,都鑲嵌著一枚拳頭大小的血色晶石。
晶石內部,隱約可見扭曲的人臉。
那些臉孔在無聲嘶吼,嘴巴大張,眼神中盡是絕望與瘋狂——那是被強行封入晶石的魂魄,永世不得超生,只能作為傀儡的能量核心。
“以活人修士為材,抽魂煉魄,鑄就不死不滅的尸傀……”
一道沙啞、蒼老、仿佛從九幽深處傳來的聲音,在韓塵腦海中直接響起。
同時,無數玄奧符文在他意識中自行排列組合。
《玄陰煉傀術》。
完整的修煉法門,從材料選擇、魂魄抽取、傀儡煉制,到最后的控制驅使,每一個步驟都清晰無比,甚至包含了歷代玄陰宗高手的心得與改良。
畫面切換。
一名黑袍修士立于煉傀室中。
他面容模糊,周身籠罩在濃郁的陰煞黑霧中,只能看清那雙眼睛——冰冷、漠然,視萬物為芻狗。
他面前,鐵鏈鎖著一人。
那是一名武圣修士,衣袍殘破,渾-->>身是傷,眼中滿是恐懼與哀求。
他想求饒,卻發不出聲音——喉嚨已被術法封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