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內堂。
錢鐸剛送走趙德明和周世昌,正拿著那份禮單琢磨。
六萬兩現銀,兩萬三千石糧食,還有布帛車馬這數目不小,可對于城外幾萬勤王大軍來說,還是有些少了。
正想著,門外傳來燕北的聲音:“大人,宮里來的杜公公到了,說是奉旨前來。”
錢鐸眉毛一挑,臉上露出一抹狐疑之色,“杜公公?什么來歷?”
宮里的太監,他唯一熟悉的便是王承恩了,其他人他還真沒印象。
燕北倒是見得多,解釋道:“杜公公是新進的司禮監秉筆,杜勛。”
“司禮監秉筆?來頭倒不小!”錢鐸有些驚訝,司禮監那可是號稱內廷的存在,司禮監秉筆權勢更是不輸朝廷重臣。
“請他進來吧。”他將禮單隨手壓下,整了整衣袍,在堂上主位重新坐好。
不多時,一個面皮白凈、三十出頭的太監在燕北引領下走了進來。
他穿著織金葵花圓領袍,頭戴三山帽,眉眼間帶著內廷中人特有的那種謹慎中透著倨傲的神態。
進得堂來,先朝錢鐸微微拱手:“咱家杜勛,奉皇上旨意,前來良鄉察看軍務糧餉事宜。錢御史,久仰了。”
語氣不卑不亢,禮數周全,但那眼神卻不著痕跡地在堂內掃了一圈,尤其在堂角堆放的那些漆盒木箱上多停留了一瞬。
錢鐸沒起身,只是抬手虛扶:“杜公公一路辛苦。請坐。”
杜勛眉頭微縐,他可是司禮監秉筆,錢鐸不出門迎接也就算了,他進了大堂,竟然也不起身!
想著白花花的銀子,他這才壓著怒氣。
在客位坐下,便有衙役奉上熱茶。
他端起茶盞,卻不急著喝,目光落在錢鐸臉上,緩緩道:“錢御史,咱家離京前,皇上特意叮囑,讓咱家來看看良鄉實情。聽說這幾日,良鄉可是出了不少事?”
哦?看來皇帝是收到消息了。
錢鐸聽到這話,也明白了杜勛此行的目的。
估計是有人在皇帝跟前彈劾他了。
不過,崇禎沒有直接下旨拿他嗯,有進步!
他心里冷笑,面上卻不動聲色:“是出了些事。有十幾家鄉紳勾結匪類,意圖襲殺欽差,已被本官依法正法,家產抄沒充公,用于賑濟百姓、安撫大軍。”
他說得輕描淡寫,仿佛只是處置了幾只雞鴨。
杜勛眼皮跳了跳。
早就聽說錢鐸手段狠,可親耳聽到這般平靜地說出“依法正法”四個字,還是讓他心頭一凜。
那畢竟是十幾條人命,十幾家鄉紳!
“襲殺欽差?”杜勛放下茶盞,聲音壓低了些,“這罪名可不小,錢御史可有確鑿證據?”
“人贓并獲。”錢鐸朝燕北示意。
燕北上前,將陳三槐的口供以及從孫府等處搜出的往來書信、賬冊等物,一一呈上。
杜勛接過,仔細翻看,越看臉色越凝重。
這些證據,雖然未必能直接定死那些鄉紳的罪,但在眼下這個節骨眼上,錢鐸以欽差身份先斬后奏,誰也說不出什么不是。
尤其那些書信里,隱約還牽扯到京里某些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