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如杞沒有打擾欣賞字畫的錢鐸,轉而走到一旁,對李振聲吩咐道:“僉憲讓拿糧食出來賑濟災民,這件事你要辦好了。”
他揣著手,摸著袖袋中的珠子,補充了一句,“記得,放糧時多宣揚,這是皇上的恩典!”
錢鐸對這些小事不上心,耿如杞不能當作不知道,他也要多為錢鐸考慮一下。
“卑職明白!”李振聲應了一句,當即安排人忙活去了。
當日下午,良鄉縣衙前的空地上支起了十幾口大鍋,粥香彌漫。
衙役敲著鑼沿街呼喊:“欽差錢大人奉旨賑災!各家鄉親,出來領糧了!”
起初百姓還將信將疑,待看到真有一袋袋糧食抬出來,白花花的米粥舀進碗里,人群頓時沸騰了。
“有糧了!真的有糧了!”
“青天!青天大老爺啊!”
“皇上萬歲!皇上萬歲!”
哭喊聲、歡呼聲響成一片。
許多餓得皮包骨頭的老人捧著熱粥,老淚縱橫,朝著縣衙方向不住磕頭。
錢鐸沒有露面,只是站在衙門里,靜靜看著這一幕。
“除了標營這些兵馬,其他潰散的兵馬能召回來嗎?”
一旁的耿如杞神色微凝,應道:“僉憲,如今那些兵馬都散在周邊山林之中,想要聚攏起來不容易。”
“不容易也要辦。”錢鐸眉頭微縐,如今正處于寒冬時分,那些潰兵若是任由其散落鄉野,凍死餓死且不說,對地方百姓也是威脅。“盡力去辦吧,只要回來,他們先前的罪責一律赦免,糧餉也照樣給他們補齊。”
耿如杞微微頷首,“我讓李振聲加大力度。”
“張鴻功那邊聯系上了嗎?”錢鐸又想起了張鴻功,說到底,山西兵的事情,最大的問題就在張鴻功。
張鴻功是真的帶人劫掠地方了!
耿如杞臉色略顯難看,“張鴻功已經逃回山西,落草為寇了。”
“那便不管他了,讓洪承疇去對付。”錢鐸微微搖頭,都跑山西去了,他能怎么辦,“除了你們山西兵,京城周邊另外幾支兵馬情況如何?”
“陜西兵的情況跟我們差不多,山東來的要好一些。”
錢鐸思索片刻,“休整一天,再去各部看看。”
······
良鄉的消息裹挾著血腥氣,一路撞進了六部九卿的衙門里。
“聽說了嗎?良鄉當地鄉紳十幾家,全讓錢鐸給砍了頭,家產全被抄沒了!”
“嘶當真?哪來的消息?”
“這還能有假?京里的幾個公爺、侯爺可都在那有產業,昨天剛出的事,今早城門剛開,消息就傳來了!”
“這錢鐸是真敢啊!奉旨欽差,抓人問罪也就罷了,竟敢不經刑部、大理寺,直接就地正法?這這是要翻天?”
議論聲像暗流,在衙門回廊茶肆雅間、甚至轎夫歇腳的墻根底下涌動。
刑科給事中薛國觀坐在自家書房里,面前攤著幾份剛送來的信件,眉頭擰成了一個結。
炭盆里的火明明燒得正旺,他卻覺得手腳冰涼。
溫體仁被下獄,對他而,不啻于晴天霹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