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廷棟幾乎是匍匐著爬進乾清宮的。
一進門,便以頭搶地,砰砰作響:“臣罪該萬死!臣萬死難辭其咎!請皇上治臣失察瀆職之罪!”
崇禎冷冷地看著他,沒有立刻讓他起來,也沒有發怒,只是用一種冰寒刺骨的語調問道:“梁廷棟,朕給你三日,籌措糧餉。今日是,“朕不想聽你推諉!張鴻功該抓,耿如杞該撤,可你兵部,就一點責任沒有?天下兵馬調遣、糧餉供應、軍紀糾察,哪一樣不是你兵部的職分?如今鬧出這等丑聞,震動京畿,丟盡朝廷顏面,你一句‘剛得急報’、‘實出意外’就想搪塞過去?”
梁廷棟渾身抖如篩糠,知道今日恐怕難以善了。
崇禎盯著他,一字一頓道:“梁廷棟,朕看你這個兵部尚書,是當得太舒服了。即日起,革去你兵部尚書之職,仍以侍郎銜暫署部務。給朕戴罪辦差!張鴻功部嘩變劫掠一案,由你親自督辦,連同其糧餉拖欠緣由、各級官吏有無克扣貪墨,給朕徹查清楚!若再有半點差池,你就不必來見朕了,自己尋個地方了斷吧!”
梁廷棟伏在地上,額頭緊貼著冰涼的金磚,心底卻稍稍松了一口氣。
雖說勤王軍出的亂子超出他的預料,但也將皇帝的注意從糧餉上弄走了。
只要他將勤王軍劫掠的這件事辦好了,讓皇帝滿意,他未必沒有重新起復的機會。
“臣……臣謹遵圣諭!臣定當竭盡全力,查清此案!”他哽咽著,重重叩首。
“滾出去!”崇禎厭煩地揮揮手。
梁廷棟幾乎是爬著退出了乾清宮。
殿內重新恢復寂靜,只有崇禎粗重的呼吸聲。
他走到窗邊,望著外面陰沉沉的天色,心中那股暴怒漸漸被一種更深沉的疲憊和寒意取代。
山西兵變劫掠……這只是一個開始嗎?
他想起陜西愈演愈烈的流寇,想起遼東依舊虎視眈眈的韃虜,想起空空如也的國庫,想起朝堂上那些或麻木、或算計、或狂悖的面孔……
錢鐸那張帶著譏誚的臉,又一次頑固地浮現在他腦海。
那狂徒此刻在做什么?
是不是又在哪個角落,冷笑著看他這個皇帝的笑話?
看他如何被這些層出不窮的爛事,搞得焦頭爛額,威嚴掃地?
崇禎猛地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不,他是皇帝,是大明天子!
他絕不能倒下,絕不能認輸!
這些蠹蟲,這些廢物,這些逆臣……他要一個個清理掉!
大明,必須在他手中中興!
“王承恩。”他聲音沙啞地開口。
“奴婢在。”
“傳旨都察院,招錢鐸入宮。”崇禎眼中閃過一絲復雜。
此刻,他忽然意識到,滿朝的文武大臣之中,唯有錢鐸肆無忌憚,敢說敢做,能力還極為不錯。
雖然平日里經常斥罵于他,讓他恨不得看了錢鐸的腦袋,再將其大卸八塊,但不可否認,錢鐸比起朝廷那些蟲豸要好多了。
就拿京營來說,自從錢鐸查了京營之后,現在都沒有什么人敢向京營伸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