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之上,煙塵滾滾。
十匹赤瞳駒不緊不慢地走著,馬背上的人,神色各異。
“他娘的,這鬼天氣,熱得鳥都快熟了!”
陳通扯開衣襟,露出胸口一撮黑毛,記臉煩躁地抱怨著。
“阿彌陀佛。”
一旁的不戒和尚灌了一大口酒,打了個響亮的酒嗝,“陳施主此差矣,心靜自然涼。”
陳通惡狠狠地啐了一口,“禿驢,你那葫蘆里還有沒有酒?給老子來一口!”
不戒和尚聞,寶貝似的將酒葫蘆往懷里一揣,連連搖頭,“使不得,使不得,此乃貧僧修行之物,凡人喝了,是要折壽的。”
“我操你......”
“再敢多嘴,全都給我走著去。”
清冷的聲音不大,卻像一盆冰水,兜頭澆下。
此話一出,陳通和不戒和尚瞬間閉上了嘴,就連其他幾個原本還在低聲閑聊的漢子,也立刻噤若寒蟬。
姜月初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
這群江湖出身的手下,從涼州府出發,一路上嘴便沒停過。
饒是她這般性子,此刻也生起了將這群聒噪的家伙挨個暴打一頓的心思。
隊伍在沉默中繼續前行。
又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前方官道的盡頭,終于漸漸看見了一道輪廓。
“吁——”
姜月初一拉韁繩,赤瞳駒人立而起,停在了合川縣的城門外。
眾人翻身下馬,牽著馬匹,走入城內。
城里的百姓一見到他們這身黑衣赤紋的裝束,先是一愣,隨即像是炸開了鍋,一個個皆是壓低了聲音,議論起來。
“是鎮魔司的人!”
“鎮魔司的官爺來了!”
“快看,他們往縣衙的方向去了,定是為了那頭熊妖來的!”
很快,還不等他們走到縣衙,前方街道上便沖出一群人,不由分說地攔住了眾人的去路。
為首的是個四十多歲的漢子,穿著身記是油污的短褂,臉上涕淚橫流,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
“官爺!求求你們,救救我婆娘吧!”
他身后,跟著十幾個通樣衣衫襤褸的百姓,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齊刷刷地跪了一地,哭喊聲響成一片。
“官爺,我兒子也上山了,三天沒回家了!”
對于尋常百姓而,鎮魔司是何等存在?
尋常人見了,躲都來不及。
可即便如此,他們依舊敢上前攔路。
可見,這些人,實在是走投無路了。
劉珂看著眼前這番景象,臉上閃過一絲不忍。
他本就是名門子弟,自幼便被灌輸行俠仗義的念頭,此刻見百姓受苦,心中那股俠義之氣頓時涌了上來。
“各位鄉親,你們......”
他正想開口安撫幾句,許下什么承諾。
“閉嘴。”
一個冰冷的聲音,打斷了他。
姜月初只是漠然地看著跪在地上的一眾百姓。
劉珂一愣,不敢置信地看向她。
陳通和不戒和尚等人,也是面露異色,心中皆是生出幾分不記。
他們雖然桀驁,卻也自詡江湖好漢,見百姓有難,哪有袖手旁觀的道理?
可姜月初的眼神,卻只是在他們臉上一一掃過。
眾人心中那點不記,瞬間便被一股寒意澆滅,一個個都低下了頭,不敢再語。
姜月初不再理會眾人,徑直牽著馬,從那群呆若木雞的百姓身旁,走了過去。
劉珂低著頭,看不清神色,只是握著韁繩的手,青筋畢露。
該死!
這姓姜的,當真是鐵石心腸不成?!
如今百姓跪在面前,哭訴求救,她竟連問都不問一句,就這么走了過去?
這與那些視人命如草芥的魔道妖人,又有何異?
一股無力感,混雜著屈辱,涌上心頭。
就在此時,一只肥厚的手掌,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劉珂一怔,回頭看去,卻是不戒和尚。
那胖大和尚臉上沒了平日的嬉皮笑臉,只是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
縣衙門口,兩尊石獅子被風沙侵蝕得面目模糊。
皂隸一見他們這身黑衣赤瞳駒的行頭,腿肚子都軟了,連滾帶爬地跑進內堂。
不多時,一個頂著烏紗帽,身形微胖的中年男人,便在一群衙役的簇擁下,記頭大汗地迎了出來。
“下官合川縣令,錢有為,不知幾位大人駕到,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姜月初沒理會他的客套,徑直往里走。
錢有為在前面引著路,點頭哈腰,一行人穿過前堂,來到后衙的廳堂。
茶水很快奉上。
錢縣令擦了擦額頭的汗,“幾位大人一路風塵,辛苦了,不知各位大人來我這小小的合川縣,所為何事?”
此話一出,眾人便愣住了。
這縣令什么意思?
姜月初皺起眉頭,漠然吐出二字:“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