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的這些小插曲,李成鋼一點也沒有放在心上。
傻柱有幾斤幾兩的本事,李成鋼心里清楚。他那張嘴,跑火車的時候比軋鋼廠的鍛錘動靜還大。所謂在楊廠長面前兩句話就把閻解放的工作解決了,在李成鋼看來,純粹是傻柱被閻埠貴那熱切眼神一捧,再加上想壓自己一頭沒壓成,心里那股邪火沒處泄,臨時起意蹦出來的牛皮。
這事兒的難度,李成鋼比院里誰都門兒清。軋鋼廠進人,就算是臨時工,那也是正經的指標,要經過勞資科審核,廠領導簽字。楊廠長再看好傻柱的廚藝,那也是公事公辦的主兒。傻柱趁人吃飯喝酒提一嘴?頂多是讓人家楊廠長“知道了有閻解放這么個人”想進廠。后續的路子長著呢,填表、審核、排隊、甚至考試,一個環節都少不了。傻柱能把閻解放的名字塞進楊廠長耳朵里,就算他本事頂天了。至于“上下嘴唇一碰就搞定”?李成鋼嘴角掠過一絲幾乎看不見的嘲弄——傻柱是真敢想,也真敢說。
閻埠貴那點算計和患得患失,李成鋼也看在眼里。三大爺那點心思,跟寫在臉上差不多:既盼著傻柱真能創造奇跡,又怕竹籃打水一場空,白白激動一場還搭上人情。
李成鋼理解這種小市民的焦慮,但他更清楚閻埠貴的為人——精于算計,吝嗇到骨子里,平時占便宜沒夠,真到出力的時候就往后縮。為了兒子的前程,當爹的什么招兒都愿意試試?在李成鋼看來,閻埠貴不過是舍不得下自己的本錢,想空手套白狼。只是,把寶全押在傻柱這張嘴上,不僅風險高,成功率渺茫,更顯出三大爺的算計和摳門本性——連求人都不舍得下點真功夫。
他懶得去捅破傻柱的牛皮。一來,沒那個必要。傻柱吹牛是傻柱的事,只要不違法亂紀,吹破天去也與旁人無關。戳穿他,除了讓傻柱惱羞成怒,在院里又鬧騰一出難看的戲碼,還能有什么好處?閻埠貴剛升起來的希望泡泡要是被自己親手戳破,那老頭兒心里指不定怎么記恨。李成鋼是公安,職責是保一方安寧,不是當鄰里矛盾的裁判員,更不是專打人臉的打假斗士。這種鄰里間心照不宣的“面子工程”,他沒必要摻和。
二來,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三大爺閻埠貴這個人太摳門,太會算計了。閻解放又不是他李成鋼的親朋好友,更何況三大爺那點小心思李成鋼門兒清:平時一點小虧都不肯吃,恨不得一根針都掰成兩半花,求人幫忙的時候就想光憑一張嘴?他自己親爹都還沒求到我頭上呢,就指望我主動貼上去?我自個兒犯得著去操這份閑心?上趕著不是買賣,這道理他懂。閻埠貴這種人,幫他一次,他未必領情,反倒可能覺得理所當然,下次再有事還來白占便宜。何況人家根本來找到我幫忙,我何必主動湊上去惹麻煩?這院里人際關系復雜,今天你幫我明天我怨你的,摻和多了準沒好事。特別是跟閻埠貴這種鐵公雞打交道,更得小心。傻柱既然夸下了海口,就讓他去折騰好了,正好也讓閻家看看,這工作是不是那么好安排的。想讓閻埠貴明白,求人辦事,光靠嘴皮子和空頭人情可不行,尤其對他這種出了名的摳門鬼。
等到他們真正明白傻柱靠不住時,或許才會更現實一點。況且,他隱隱覺得,閻解成那小子比他爹三大爺看得更透,家里還有個明白人,未必就真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別人身上——就算寄托,也未必懂該付出什么。
所以,李成鋼就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院里頭這些天關于傻柱和閻解放工作的風風語,李成鋼聽得斷斷續續,也沒太往心里去。傻柱是啥樣人,院里住了這么多年,他門兒清。那是個順毛驢,吃捧,一被人架起來,什么海口都敢夸。在楊廠長面前說句話?或許有這事。但要說兩句話就能把閻解放的工作敲定,李成鋼心里是畫問號的。軋鋼廠進人,即便是臨時工,領導是很大程度上也能決定,關鍵是傻柱有這么大排面嗎?楊廠長這么給一個廚子面子?
這天下午,李成鋼下班比平時稍早了些。騎著自行車進了四合院前院,正好看見三大爺閻埠貴蹲在自家門口的花盆邊上,唉聲嘆氣地擺弄著幾棵半死不活的月季花,臉色灰撲撲的,沒了往日里那股精打細算的神采。
“三大爺,忙呢?”李成鋼支好自行車,隨口打了個招呼。
閻埠貴抬起頭,見是李成鋼,臉上擠出一點笑,比哭還難看:“哎喲,成鋼回來了。”他拍拍手上的泥站起來,“沒忙啥,瞎弄弄。你這……下班了?”
“嗯,今兒事兒不多。”李成鋼點點頭,看他神情不對,便多問了一句:“您這是怎么了?瞧著沒精打采的,身體不舒服?”
“唉……”閻埠貴重重嘆了口氣,像是找到了個能倒苦水的人,話匣子就打開了,“別提了!還不是為解放工作那點破事兒!愁死我了!”
李成鋼心里明鏡似的,面上卻不動聲色:“解放的工作?上次不是聽傻柱說,他能跟楊廠長說上話嗎?有信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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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甭提那個傻柱了!”閻埠貴一聽這名,像是被點著了炮捻子,聲音都拔高了幾分,隨即又怕人聽見似的壓低了聲音,帶著一肚子怨氣,“那就是個嘴上沒-->>把門的!牛皮吹得震天響!說什么跟楊廠長一說一個準,結果呢?人家楊廠長壓根沒把他那話當回事!臨了了,屁的動靜都沒有!白白讓我空歡喜一場,還在他那兒搭進去兩瓶好酒!我這老臉都沒地兒擱了!”
他越說越氣,手指頭都快戳到中院方向了:“你說說,這叫什么人吶!辦不成你早語啊!害得我跟解放天天盼著,解放那孩子這幾天都沒吃好睡好……這下好了,傻柱那邊黃了,解放的工作更是沒影了!這可咋辦喲!”閻埠貴愁得直搓手,眉頭擰成了個大疙瘩。
李成鋼安靜地聽著,等閻埠貴抱怨完了,才沉吟著開口:“軋鋼廠進人,確實有他們的章程。勞資科卡得嚴,光靠誰遞句話,恐怕是不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