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姣到勞動局上班的事在院子里慢慢傳來了,這天傍晚,李建國和王秀蘭正聽著收音機,簡寧在里屋哄著有點鬧覺的李思源。院門一響,三大爺閻埠貴帶著兒子閻解放走了進來。
“建國兄弟,秀蘭嫂子,歇著呢?”三大爺臉上堆著笑,聲音透著熱絡。
“喲,閻老師來啦,快坐快坐。”李建國放下手里的事兒招呼道。王秀蘭也站起身:“稀客啊,喝茶不?剛沏的。”
“別忙別忙,坐會兒就走。”三大爺擺擺手,眼睛朝屋里掃了一圈,“成鋼和雪姣還沒回來呢?”
“沒呢,都上班去了。”李建國答著,又看向悶聲不響跟在三大爺身后的閻解放,“解放也來啦?”
閻解放有些局促地“嗯”了一聲,眼神飄忽。
三大爺順勢在桌邊坐下,閻解放也跟著坐在旁邊的凳子上。三大爺對著里屋提高點聲音:“簡公安在家呢吧?歇得咋樣?小家伙們鬧不鬧?”
簡寧抱著剛安靜下來的李思源從里屋出來,臉上帶著疲憊和溫和:“三大爺,解放來啦。還好,就是小家伙有點磨人。”她懷里的李思源看到生人,小嘴一癟又想哭,簡寧趕緊輕輕拍著哄。
三大爺探頭看了看:“哎喲,瞧這倆孩子,真招人疼!思瑾了?”他象征性地逗了逗李思源,心思顯然不在這。
王秀蘭端過來兩杯茶水:“三大爺,解放,喝口水。”
“哎,謝謝嫂子。”三大爺接過杯子,沒急著喝。閻解放也默默接過。
李建國瞧著三大爺這架勢,平常可少見,便問道:“三大爺,今兒過來,是有什么事吧?”
“嗨,沒啥大事!”三大爺擺擺手,臉上笑容不變,“就是想找成鋼聊聊,順便……有點點小事兒,想請他幫個忙。”
李建國一聽“幫忙”,心里大概有數了。這院里能讓三大爺主動開口求人的事不多。他“哦”了一聲,沒再細問,轉頭和王秀蘭聊起些家長里短。三大爺喝著茶水,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眼睛時不時瞟向門口,閻解放則低頭盯著自己的鞋尖。
又過了小半個鐘頭,院門再次響起,李成鋼和李雪姣兄妹倆前后腳回來了。
“爸,媽,嫂子,我們回來了。”李雪姣聲音清脆。
三大爺“蹭”地站了起來,臉上瞬間換上極其熱情的笑容:“哎喲,成鋼!雪姣!可算回來了!工作辛苦了吧?”
李成鋼一看三大爺和閻解放都在,心里立馬跟明鏡似的,臉上也堆起恰到好處的笑:“三大爺?您和解放怎么有空過來了?坐坐坐!”李雪姣也禮貌地叫了聲:“三大爺,解放哥。”
大家重新落座,氣氛有點微妙的客氣。
寒暄了幾句天氣和工作累不累后,三大爺終于忍不住切入正題,他搓著手,臉上帶著一種刻意的羨慕和恭維:
“成鋼啊,你可真有本事!雪姣這工作,勞動局啊!這可是多少人擠破頭都進不去的好單位!你肯定沒少在背后使勁兒吧?唉,我這當老師的,都佩服你有這門路!”
李成鋼心里冷笑一聲,臉上卻是一副驚訝又惶恐的表情:“三大爺,您這話可折煞我了!我能有啥本事?雪姣能進去,那是組織分配,是她自個兒高中畢業,條件符合政策要求!跟我真沒關系,我就是一個普通公安,哪有那通天的手眼?”他說得斬釘截鐵,還特意看了李雪姣一眼。
李雪姣立刻接話,語氣帶著點剛參加工作的生澀和認真:“是啊三大爺,我就是運氣好趕上勞動局要個打雜的人了。我才去幾天,辦公室的人都還沒認全呢,天天就是打打雜,學學政策文件。”
三大爺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顯然不信這套說辭,但他也知道不能硬頂,趕緊轉移話題,順勢引出自己的真正目的,語氣帶著愁苦:
“唉…政策好,政策好啊!雪姣有文化,是該進好單位!”他話鋒一轉,重重嘆了口氣,拍了拍旁邊兒子閻解放的肩膀,“可我這兒愁啊!成鋼,雪姣,你們看解放,初中畢業也好幾年了!總不能一直在街上晃蕩,干點零敲碎打的零工吧?那算什么長遠之計?去街道問了多少趟,人家就一句話:待業青年太多,等著吧,按順序來!這順序排到猴年馬月去了?”
他看向李成鋼和李雪姣,眼神充滿了暗示和期待:“解放這孩子老實肯干,就是缺個機會!成鋼你路子廣,見識多,能不能幫著想想辦法?看哪個廠子或者單位還要人,幫著打聽打聽門路?哪怕是個臨時工也行啊!或者……”
三大爺又把目光熱切地投向李雪姣:“雪姣啊,你現在不是在勞動局上班了嗎?那可是管分配的地方!你看能不能…在局里幫著留意留意,有沒有適合解放的招工信息?或者跟領導遞句話?三大爺一家子都念你的好!”
就在三大爺唾沫橫飛、空口白牙地拋出這一串請求時,坐在旁邊的閻解放猛地抬起了頭,眼睛瞪得溜圓,滿臉都是難以置信的驚愕!他心里一個勁兒地翻騰:“我的親爹啊!您平時連薅鄰居一根蔥都要算計幾分錢,買顆白菜恨不得扒掉三層幫子!現在求人辦這么大的事——這可是給我找工作啊!你居然……就這么兩手空空、光憑一張嘴就上門了?!連東西都沒拎?!這…這能成嗎?”閻解放只覺得臉上火燒火燎,恨不能找個地縫鉆進去,他爹這操作也太離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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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成鋼看著三大爺那張空口白牙的嘴,再掃一眼旁邊目瞪口呆、臉漲得通紅的閻解放,心里那點不耐徹底壓不住了。他臉上笑容淡得快沒了,語氣為難又直白:
“三大爺,您太看得起我了!解放的工作,我也理解您急。可招工名額都是上面統一下計劃,街道按政策辦。我派出所小片警,跟廠礦根本說不上話!就算認識人,那名額金貴著呢,誰手里有富余?這事兒,難,太難了,我估計幫不上。”
李雪姣更是把頭搖得像撥浪鼓,語氣堅決:“三大爺,我真不行!剛報到幾天,門都沒摸熟呢!招工信息都是按程序公布,我一個新來的,亂打聽亂說話是要犯錯誤的!這事兒您可千萬別指望我!”
三大爺臉上那點強擠的笑容徹底垮了。他費了半天口水,結果兄妹倆一個說“難”,一個直接說“不行”!他閻埠貴舍下老臉來,就得了這么個結果?他“騰”地站起身,臉色鐵青,旁邊的閻解放也跟著慌慌張張站起來,臉上還殘留著剛才的震驚和難堪。
“行!行!算我白跑一趟!”三大爺的聲音帶著壓不住的怒火和羞惱,“你們門檻高,是我閻埠貴不自量力!不該來開這個口!解放,走!回家!”說完,也不管李家父母尷尬的打圓場,拉著還處于震驚和丟臉情緒中沒緩過神的閻解放,氣沖沖地摔門走了。
屋里瞬間安靜下來。簡寧輕輕嘆了口氣。閻解放臨走時那副目瞪口呆、仿佛世界觀被顛覆的表情,實在讓人印象深刻——他大概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認識到,自己老爹這套“空手套白狼”的求人法子。
三大爺父子倆帶著一肚子氣剛走沒多久,門口又響起了輕輕的-->>叩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