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昨日剛下過一場薄雪，空氣清冽干凈。李成鋼早早就醒了，心緒如同窗外枝頭跳躍的麻雀，按捺不住的雀躍。昨天他就向張所長鄭重其事地請了假，張所長拍著他肩膀哈哈大笑：“成鋼啊，人生大事！快去快去，所里你放心！”語間滿是長輩的祝福。

他仔細刮了胡子，換上那套筆挺的藏青色公安制服，又對著鏡子把帽徽正了又正。父親李建國也已收拾妥當，穿著嶄新的藍布中山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茍。桌子上，是父子倆忙碌一早的成果——那份至關重要的提親禮：

臘肉：兩條肥瘦相間、色澤紅亮誘人的上好五花臘肉，用干凈的油紙細細包裹著。這是李成鋼特意從“某音商城”兌換出來的精品，比市面上常見的更厚實、品相更佳，散發著獨特的煙熏香氣。在這個物資匱乏的年月，這是絕對硬通貨的代表，象征著殷實和誠意。兩盒印著紅色“囍”字和精美花紋的鐵皮盒子桃酥，沉甸甸的。盒子嶄新锃亮，里面的桃酥酥脆金黃，甜香撲鼻。這也是商城出品，其精致的包裝和絕佳的口感，遠超供銷社里憑票供應的普通糕點。一卷整整15尺（約5米）的厚實細棉布，顏色是當下最受歡迎的海軍藍。布料紋理細密，色澤均勻，手感柔軟卻結實。在那個“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的年代，這樣一大卷好布，足夠給新娘子做一身體面的衣裳，甚至還能富余點給家里其他人添點東西，分量不而喻。

李建國看著這豐厚的禮品，臉上有光，卻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愧疚。他拎起東西，嘆了口氣：“鋼子，東西是齊整了，就是這自行車票……爹托了好幾個老關系，廠里、街道、派出所都問了，實在是……唉，委屈人家簡寧了。人家現在可是干部了。”他心里總覺得，給未來兒媳婦的第一份大禮不夠完美。

李成鋼卻笑了，接過父親手里的臘肉棉布，語氣篤定：“爸，您別多想。簡寧是什么樣的人您還不清楚？她要是看重這些物質條件，當初就不會跟我處對象。我跟她好，是認準了她這個人，心地好、有文化、有主見。自行車票咱慢慢弄，等結了婚，日子好了，我早晚給她弄一輛！再說了，”他掂了掂手里的東西，“咱這禮，擱誰家都不寒磣！”

父子倆提著沉甸甸的禮物出門，踏著薄雪，走向不遠處的簡寧家。路上積雪未化，踩上去咯吱作響，聲音輕快，如同李成鋼此刻的心情。

兩人到時，簡寧的表姑、分局人事科張淑華科長已經到了。她作為媒人同時也是重要的“官方見證人”，今天也特意換了一件嶄新的警服，頭發梳得整整齊齊，顯得格外莊重又親和。簡寧的父母早已將小小的堂屋打掃得干干凈凈，桌上擺著待客的茶杯和一小碟自家炒的南瓜子。簡寧穿著自己新發的警服，被她媽媽修改的合身無比，辮子梳得油亮，臉頰微紅，安靜地坐在母親身邊，眼里卻閃著光，時不時悄悄抬眼看看門口。

“建國大哥！成鋼！快進來，外面冷！”簡父熱情地招呼著，臉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簡母也連忙起身倒水。

“叔、嬸兒、表姑，您們好！”李成鋼和父親踏進房門，恭敬地打招呼，將帶來的禮物鄭重地放在桌上最顯眼的位置。

寒暄幾句，話題自然轉入正題。張淑華科長清了清嗓子，臉上帶著職業性的穩重笑容，語氣卻充滿長輩的慈愛：“建國大哥，嫂子，今天是個好日子。我呢，既是成鋼和簡寧的介紹人，也算是娘家人。成鋼這孩子，在分局是出了名的踏實肯干、有責任心，前途光明。簡寧呢，更是我們看著長大的好姑娘，現在又轉了正式干部，才貌雙全。這兩個孩子情投意合，天作之合啊！今天成鋼和他爸帶著滿滿的誠意來提親，就是想正式定下這門親事，把日子商定下來。”

李建國立刻接話，語氣誠懇：“親家、親家母（稱呼已悄然改變），淑華妹子說得對！簡寧這孩子，我們是打心眼里喜歡、滿意。成鋼能娶到她，是我們老李家祖上積德！我們全家都把簡寧當寶貝一樣，絕不會虧待她半分。今天來，除了提親，就是想聽聽親家這邊的想法，看看什么時候方便，把兩個孩子的終身大事給辦了？彩禮方面，有什么講究，咱們都好商量！”

簡父簡母對視一眼，臉上都是欣慰。簡父看著李成鋼，眼神里是認可：“成鋼是好孩子，穩重、有擔當，對簡寧也好，我們都看在眼里。只要兩個孩子好，我們做父母的沒二話！日子嘛，咱們商量著來，選個黃道吉日就好。至于彩禮，”他擺擺手，“新社會新氣象，不興那些老規矩。意思到了就行，關鍵是小兩口以后把日子過好。”

簡母也笑著補充：“是啊，簡寧現在工作也穩定了，成鋼也上進，這就比什么都強。只是，”她看向女兒，帶著一絲不舍，“房子……你們是怎么打算的？”這是最實際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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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成鋼立即挺直腰板，眼神明亮，給出了早已準備好的答案：“嬸兒、叔放心！房子的事兒，我們早有打算。我們家是私房，房子雖然舊點，但是面積還挺大。收拾出來很寬敞。我爸上個月就專門去了趟街道辦事處房管科，正式提交了房屋修繕申請！手續都辦妥了，就等著批下來動工。等簡寧嫁過去，保準讓她住得舒舒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