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鋼剛踏進四合院那熟悉的門檻,臉上還殘留著棉門簾后那短暫一吻帶來的滾燙溫度,腳步都有些輕飄飄的。呼出的白氣在昏黃的院燈下裊裊散開。
“鋼子!回來啦?正好!”一聲熱情的招呼打斷了他的思緒。抬眼一看,許大茂的父親許富貴裹著厚厚的舊棉襖,正站在他家門口,搓著手,臉上堆滿了熱情的笑容,顯然早就在這兒候著他了。
“許叔?”李成鋼有些意外。
“等你一會兒了!”許富貴幾步搶上前,不由分說就拉住他的胳膊往自家后院拽,“走走走,家里你嬸子燉了只老母雞,鄉下老家帶來的,正燉得爛乎!大茂也在家,就等你開飯!”
李成鋼還沒來得及婉拒,就被這股不容置疑的熱情拽了過去。剛走出兩步,旁邊月亮門傳來一陣咳嗽。
“咳咳……老許,家里挺熱鬧啊?這是……請鋼子吃飯?”三大爺閻埠貴揣著雙手踱了出來,鼻尖凍得通紅,一雙小眼睛在鏡片后閃著精光,緊緊盯著許富貴拉著李成鋼的手,視線又飛快地掃向后院許家飄出雞湯香氣的方向。他另一只手里,赫然拎著一個半舊的玻璃酒瓶,借著院燈的微光,能看到里面的液體顏色明顯淺淡——典型的兌水散白。
許富貴臉上的笑意瞬間淡了幾分,拉著李成鋼的手卻沒松:“喲,老閻啊,有事?”
“嗨,沒事沒事!”閻埠貴干笑著,晃了晃手里的酒瓶子,聲音特意拔高了點,“這不,看你們熱鬧,我家還有點散白,尋思著……”
“謝謝您嘞老閻!”許富貴立刻截住他的話頭,語速快且不容置疑,“今兒個就是家常便飯,鋼子幫了我們家大忙,我們爺倆兒想跟他私下里好好說說話,就不麻煩您了。您這酒啊,留著自個兒慢慢品!”他說話間,腳下不停,拉著李成鋼就往后院走,步子邁得又大又急,直接把閻埠貴晾在了原地。
李成鋼和許富貴說道:許叔我先去家里打個招呼,洗個手就過來。”只聽身后傳來閻埠貴一聲明顯帶著悻悻之意的“嘖”,以及一陣略顯拖沓的、逐漸遠去的腳步聲。
進了自家屋,和母親說了句,我去后院許叔家吃飯了!關上房門,李成鋼的心還在為不久前的悸動怦怦直跳,但他定了定神。去許家吃飯,空著手總不像話。意念微動,用“老金”買了酒鬼花生米、油炸蠶豆,兩包沉甸甸、裹著舊式油紙包裝的零食瞬間出現在他手中。
許富貴家的屋子比前院稍大些,但也顯得擁擠。中間的煤爐子燒得正旺,發出紅彤彤的光,整個屋子暖烘烘的,驅散了門外的嚴寒。爐子上架著一個大號鋁鍋,鍋里乳白色的老母雞湯“咕嘟咕嘟”翻滾著,濃郁的油脂香氣和著雞肉特有的鮮味直往人鼻子里鉆,熱氣蒸騰,鍋蓋被頂得微微跳動。爐火映照下,許大茂正笨手笨腳地在旁邊的小桌上擺放碗筷。
“鋼子來了!快坐快坐!”許母圍著洗得發白的藍布圍裙,端著一盤剛炒好的土豆絲從狹窄的廚房出來,臉上帶著淳樸而真摯的笑意,“菜這就齊活!”
許富貴接過李成鋼帶來的兩個油紙包,入手沉甸甸,那濃郁的椒鹽和油炸香氣更是撲面而來,遠比集市上賣的香得多、新鮮得多,幾乎不似這寒冬臘月能有的味道。他臉上驚喜萬分:“哎喲!鋼子你這孩子!太破費了!這……這味兒可真地道!比副食店剛出鍋的都香!”他珍而重之地把兩包零嘴放在桌上顯眼的位置。一股極為霸道的椒鹽花生混合著油炸蠶豆的濃烈香氣,瞬間在小小的房間里彌散開來。
許大茂也湊過來,使勁吸了吸鼻子,眼睛發亮:“行啊鋼子!夠意思!這花生蠶豆聞著就下酒!”他趕緊拿過幾個小碟子,小心翼翼地拆開油紙包,將香脆飽滿的花生米和炸得金黃酥脆的大蠶豆分別倒進去,發出清脆誘人的“嘩啦”聲。
許母又轉身吩咐女兒:“曉蕓,去,把咱家那壇子辣白菜撈一小碟出來!”
“唉!”十來歲的小姑娘許曉蕓脆生生應了,麻利地跑去角落,揭開一個半埋在墻角的小瓦壇蓋子,她熟練地用干凈筷子夾出幾片切得均勻、紅艷艷掛著辣椒籽的白菜幫子,裝了滿滿一小碟。
小方桌很快被擺滿:中央一大盆熱氣騰騰燉母雞湯,里面能看到燉得脫骨的雞塊和幾塊吸飽湯汁的土豆。一大盤醋溜土豆絲,一盤炒菠菜。加上李成鋼帶來的兩大碟香氣撲鼻的酒鬼花生米和油炸蠶豆。許曉蕓端上來的那碟紅白相間、脆生生的辣白菜。在這個年月,顯得格外豐盛。
許富貴笑瞇瞇地擰開一瓶白酒,給桌上三個男人面前的杯子都滿上。渾濁的酒液帶著濃烈的糧食氣息沖散了食物的香味。爐火映著三張臉龐。
“來,鋼子!”許富貴率先舉起杯,神情鄭重,“第一杯,叔和你嬸子,還有大茂,得好好謝謝你!”他沒等李成鋼反應,便仰頭“滋溜”一聲,喝了大半杯下去,臉立刻有點泛紅。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后面精彩內容!
許母也端著盛雞湯的碗在旁邊點頭,眼里滿是感激:“是啊鋼子,要不是你……”
許大茂趕緊跟著舉杯:“成鋼哥,好兄弟,沒你那天鎮場子,兄弟我指定讓人欺負死!我干了啊!”他也一口悶了半杯白酒,辣得直咧嘴。
李成鋼明白他們指的是什么——傻柱打人事件后,易中海趁許富貴兩口子回鄉下豐臺老家辦事的空隙,想利用全院大會搞道德bang激a,逼迫許大茂“以和為貴”撤案放過傻柱。是李成鋼站了出來,以治安管理條例為依據,硬生生頂了回去,把易中海那套“鄰里和睦大于法”的說辭駁斥得啞口無,讓他這個一大爺在眾目睽睽之下顏面掃地。
“叔,嬸子,大茂,你們太客氣了。”李成鋼也舉杯抿了一口,酒液辛辣滾燙,“這是分內事。傻柱打人犯了法,就該受罰。易大爺那套,那是老黃歷了,現在講的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咱占著理,就不能讓歪風邪氣壓下去。”
“對!對!就是這個理兒!”許富貴重重一拍大腿,顯得揚眉吐氣,“鋼子你這話說到叔心坎里去了!你不知道,那易中海仗著資格老,平時在院里多能拿腔拿調!這回讓你一頓話懟得臉都綠了!那叫一個解氣!”他似乎想起了當時易中海尷尬又惱怒的神情,忍不住嘿嘿笑了兩聲,又給自己滿上酒,“痛快!真痛快!來,再走一個!”
許母也連連點頭:“就是!鋼子你是不知道,我們兩口子回來聽大茂一說,這心里啊,又是后怕又是感激!后怕要是沒你,指不定被易中海他們裹挾著就吃了啞巴虧。感激有你這么個明白人、硬氣人替大茂撐腰做主!”她說著,夾了一塊帶皮的肥嫩雞腿肉,不由分說地放進李成鋼碗里,“快嘗嘗嬸子燉的雞,火候老道著呢!”
許大茂更是滿臉崇拜:“鋼子,不是我瞎掰,你那天往那兒一站,那氣勢!幾句話就把易中海噎得跟個老鵪鶉似的!嘿,全院大會愣是讓你一個人攪黃了!牛逼!真牛逼!不愧是我兄弟!以后在咱這片兒,我看誰還敢小瞧你!”他又給李成鋼碰了下杯,殷勤地往他碟子里夾油炸蠶豆,“來來,吃這個,下酒!”
酒過三巡,桌上的氣氛更加熱絡。花生殼和蠶豆皮在桌上堆起一小堆。雞湯的熱氣氤氳著,辣白菜的脆爽中和著油膩。許富貴臉上的酒意更濃了些,眼神卻格外明亮,他放下酒杯,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低了些,帶著一股按捺不住的興奮和托付之意:
“鋼子啊,今兒也不光是謝你。”他頓了頓,“還有個事兒,算是給家里報個喜,也跟你這好兄弟交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