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功宴的廳堂里燈紅酒通明,人聲鼎沸。香檳塔被推上來時,有人吹了口哨,幾個特工舉杯碰在一起,酒水灑了一地也沒人在乎。遠處傳來鞭炮聲,噼里啪啦地炸開,像是要把整個夜空撕碎。
姜昭坐在窗邊。
她沒穿軍裝,只套了件深灰色的立領襯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一截手腕。右手搭在窗臺上,左手垂在身側,指尖輕輕甩動著一條細長的銀線——那是她的靈鞭,此刻正像條聽話的小蛇,在指縫間來回滑行。
她的眼神沒落在廳內任何人身上。
剛才玉簡里閃過的畫面還在腦子里回放。那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穿著紅裙子在花田里轉圈,笑得眼睛都彎沒了。那是她三歲時的事,媽媽錄下來的唯一一段影像。她記得那天陽光很好,風里有槐花的味道。
現在外面刮的是冷風,吹得窗簾一角不停拍打玻璃。
“姜同志。”
青鳥端著兩杯酒走過來,把其中一杯放在窗臺邊緣。他沒穿制服,只穿了件藏青色的中山裝,領口別著一枚銅質徽章。
姜昭沒接酒,也沒抬頭。
青鳥就站在她旁邊,也不說話,就這么安靜地站了幾秒。
“不開心?”他問。
姜昭停下甩鞭的動作,手指一收,靈鞭瞬間縮成一圈,纏回手腕內側。她轉頭看了青鳥一眼,嘴角動了動。
“只是想起……原來我也曾被父母捧在手心。”
她說得很輕,像在說別人的事。
青鳥沒接話。他知道有些事不能問,有些人不能勸。他們這種身份,活下來靠的不是眼淚,是把軟弱鎖進骨頭里。
廳里有人開始唱歌,跑調跑得離譜,引來一陣哄笑。香檳塔被人撞了一下,最頂上那杯晃了晃,酒液順著玻璃柱往下流,像條透明的淚痕。
姜昭盯著那道濕痕看。
她知道明天要做什么。周明遠還沒死透,關在西區監獄的地牢里,等著審訊。她已經讓人準備好了刑具,也改了監控線路。這一回,不會再讓他吞毒zisha。
她摸了摸脖子上的翡翠吊墜。
玉簡溫熱。
識海里的扶桑林剛抽完新芽,第一百六十九棵正在長枝。每完成一個任務延壽一日,她就在那里種一棵樹。百日成林那天,她就能斬斷書閣的操控,徹底自由。
但現在還不行。
她還有太多事沒查清。
媽媽說“等你們”,說明不止她一個試驗體。延安那邊有同頻信號,是誰?是不是和她一樣的穿越者?還是……別的什么人?
青鳥見她不說話,也沒再開口。他把另一杯酒拿回來,自己喝了一口。
“你要是累了,就回去休息。”他說,“周明遠跑不了。”
姜昭搖頭。“我不累。”
她只是不想留在這里。
這些人慶祝勝利,可她知道這根本不算結束。黑狐背后還有人,命運書閣的指揮車出現在碼頭那天,她就明白了——這不是普通的任務世界,而是一張網。她在爬,一層一層往上爬,但上面到底是什么,她還不清楚。
她想起日記本最后一頁,自己寫下的三個字:我來了。
那一刻她沒哭,但現在眼眶有點發酸。
她迅速低下頭,假裝在檢查鞋帶。
青鳥看見了,但裝作沒看見。
又一聲鞭炮炸響,震得玻璃嗡嗡顫。
姜昭突然站起來。
她沒碰那杯酒,也沒跟青鳥打-->>招呼,轉身就朝窗戶走去。一腳踩上窗臺,腿一抬,直接翻了出去。
夜風撲面。
她落地很輕,膝蓋微屈,穩穩站住。身后宴會廳的光從窗戶漏出來,在地上拉出一道長長的暖黃色矩形。里面的人還在笑,有人喊她的名字,聲音模糊不清。
她沒回頭。
沿著墻根快步走,穿過兩條窄巷,拐進一處廢棄的配電房。門虛掩著,她推門進去,反手鎖上。
屋里漆黑,只有角落里一臺老式電臺閃著紅點。
她走到電臺前,打開密碼本,輸入一串數字。等了十秒,耳機里傳來滴聲,接著是一段摩斯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