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柱收束的瞬間，姜昭的意識被甩進一片虛無。

她感覺不到身體，也分不清上下，整個人像被拆成了無數個光點，散在宇宙里。識海劇烈震蕩，十棵扶桑樹瘋狂搖晃，靈泉翻涌成浪，神魂像是要從根上撕開。她想喘氣，可這里沒有空氣，連呼吸這個動作都成了奢望。

就在她快要撐不住的時候，指尖殘留的觸感突然發燙——那是她最后碰吊墜的動作。

玉簡動了。

識海深處，第十棵扶桑樹的嫩芽猛地亮起，一股溫和的木靈之力順著根脈蔓延，纏住她即將潰散的神魂。她抓住這股力，立刻默念《大品逍遙決》口訣。靈泉之水緩緩流淌，灌溉識海每一寸干裂的土地。十棵樹齊齊穩定下來，形成一圈護魂結界，把她一點點拉回現實。

她開始重新“感覺”到自己。

手指先有了知覺，接著是手腕、手臂。皮膚一寸寸長出來，骨頭重組，肌肉歸位。黑發從肩頭垂落，睫毛輕顫，瞳孔泛起金光。腳底終于踩到了某種實質性的存在——不是地面，而是虛空本身給她的反作用力。

她站住了。

睜眼。

四周漆黑，只有零星的光點懸浮。她回頭看了一眼，遠處有一顆暗紅色的星辰正在縮小，像一顆冷卻的炭火。那是她剛離開的世界。末世基地、程岳跪地的身影、白狐的爪印……全都變成了遙遠的光點。

她收回視線。

玉簡在胸口微微震動，識海星圖上的紅線還在延伸，終點模糊不清。她試著調出坐標，系統只顯示一行字：“維度躍遷中，定位延遲。”

不行，得自己找方向。

她閉眼，沉入小世界。靈田角落還留著一株星引草的殘根，是她在末世用高能晶核催化出來的。那會兒只是隨手實驗，沒想到真能感應到書閣的數據流。她將神識探過去，輕輕一撥。

殘根突然震了一下。

一股極其微弱的氣息順著神識倒流回來，帶著熟悉的頻率——和她母親日記本上的加密信號同源。她順著這股氣息反向推演，星圖在識海中旋轉，最終鎖定一個扇區。

還不夠。

她咬破舌尖，逼出一滴精血，滴在玉簡表面。殘頁嗡鳴，權限解鎖一層。星圖終點浮現出三個字的虛影：“第七域”。

下一秒就消失了。

但她已經知道了。

“果然是他……埃德溫。”

她睜眼，嘴角揚了一下。原來命運書閣早就給她安排好了路，第七域，第七星系，皇子埃德溫的地盤。上次任務里那個裝維修工混進能源站的男人，嘴上說著“我賭你會贏”，背地里肯定查過她不少資料。

現在看來，他不是偶然出現的。

她冷笑一聲，直接切斷玉簡對外的所有通訊頻段，只保留內部小世界聯通。外面那些盯著她的高維監控愛看就看，反正她不打算再當提線木偶了。

她抬手，指尖凝聚一縷靈雨，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水珠沒落地，反而懸停在半空，慢慢展開成一面鏡子。鏡子里映出現在的她：黑發披肩，眼神清亮，頸間翡翠吊墜幽光流轉。沒有補丁衫，沒有軍大衣，也沒有末世沾滿灰塵的臉。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輕聲說：“這一世，我不再是姜妍，也不是誰的替身。”

頓了頓，她笑了。

“我是姜昭。”

話音落下，她抬手一揮，水鏡碎成光點，消散在星空里。她不再回頭看那顆紅矮星，轉身面向前方。玉簡指引的方向，星圖紅線盡頭，隱約有輪廓浮現。

是戰艦群。

龐大的金屬剪影靜靜懸浮在深空，像一座座移動的城池。最中間那艘主艦通體銀灰，艦首刻著一道裂痕般的紋路，像是經歷過不止一次生死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