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云剛要開口,姜昭抬手止住了她。
“柴房的事不急。”她指尖在書案邊緣輕輕一叩,聲音壓得極低,“二叔背后是誰,我心里有數。現在最要緊的,不是關著的人,是簽字畫押的那位。”
綠云愣住:“小姐……您是說老爺?”
姜昭沒答,只將手中賬本反扣下去,起身走向門口。燭火映著她側臉,輪廓冷得像刀刻出來的一樣。
“我去書房一趟。你守在這兒,若有人來,敲三下窗欞就行。”
“可老爺平日最忌諱——”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姜昭回頭瞥了她一眼,“我爹忙著查莊子,哪有空管我翻幾本書?再說,我是去匯報賊贓賬目,名正順得很。”
她說完便走,腳步輕卻穩,穿過回廊時連裙角都沒帶起半點風聲。
主院書房外,兩個新換的護院正來回踱步。姜昭從袖中取出翡翠吊墜,神識微動,一道靈流悄然滲入門縫。鎖芯“咔噠”輕響,門開一線。
她閃身而入,反手關門。
屋內漆黑,只有月光透過窗紙灑進來,在地面劃出一道灰白。她沒點燈,徑直走向東墻書架。那里擺著歷年契書,按年份歸檔,封口皆蓋火漆。
手指掠過一排卷冊,忽地一頓。
《戶部往來契》第三卷,表面無異,但她識海中靈泉一蕩,竟感知到一絲極淡的藥香殘留——那是“隱墨水”的味道,用特殊藥汁書寫,干后無痕,需唾液或熱氣才能顯形。
姜昭取下發間銀簪,蘸了點唇邊唾液,輕輕一抹。
字跡浮現。
“姜氏女退婚之日,即楚氏嫁妝移交姜府庫房之始。銀八萬兩、田三十頃、鋪面十七間,悉數歸承嗣支配。”
落款:蕭尚書親筆。
日期,正是退婚前三日。
她盯著那行字看了三秒,指甲猛地掐進掌心。
原來不是退婚導致她一無所有。
而是她早就被賣了。
母親留下的最后一點庇護,那些曾能讓她安身立命的嫁妝,早在她被羞辱前就被親父親手簽出去了。所謂退婚,不過是一場早就寫好劇本的分贓戲碼。
她緩緩閉眼,識海中靈泉流轉,神魂清明如鏡。
再睜眼時,已無憤怒,只剩冷靜。
她開始翻找書案暗屜。抽屜上了雙鎖,但玉簡中的《匿蹤引》早教過她怎么繞過機關。指尖靈力一震,夾層彈開。
里面藏著半張燒焦的信箋。
她抽出一看,心頭一緊。
“岳丈大人明鑒”四字尚存,下方殘缺,但右上角那一抹朱砂印痕她認得——是姜承嗣私印,專用于家族密件。
她將這殘片與剛才那份契約拼合,內容瞬間連貫:
“待姜女退婚成局,嫁妝即刻過戶,以免節外生枝。另,蕭家愿以次子聘禮為餌,誘其主動應允,免生波瀾。”
筆跡,確系姜承嗣親書。
姜昭靜靜站著,把這兩樣東西反復比對三次,確認無疑。
她終于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