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辰看著蕭美娘那雙盛滿了驚惶與期盼的眸子,沒有立刻回答。他走到桌邊,提起那把看起來還算干凈的茶壺,先給自己倒了一杯,一飲而盡,然后又給蕭美娘續上。
“信與不信,現在都不重要。”他將溫熱的茶杯塞進她冰冷的手中,讓她握著,“徐茂公這種人,從不輕易相信任何人,他只信自己眼睛看到的,和自己推算出的結果。”
他的聲音很平穩,像是在解一道與自己無關的棋局。
“我們今天做的,只是給了他一個他愿意看到的‘結果’。一個忠心護主的家仆,一個國破家亡、心懷怨恨的前朝貴婦。這個故事,邏輯通順,動機合理,最重要的是,情緒是真的。”楊辰的目光落在蕭美娘依舊蒼白的臉上,“娘娘方才在議事廳的表現,價值千軍萬馬。”
蕭美娘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識地避開了他的視線,低頭看著杯中晃動的茶水。她知道,他是在夸她,可這夸獎里聽不出半分喜悅,只有一種冷靜到近乎冷酷的評估。
“那……我們現在……”
“我們現在是魚餌。”楊辰走到窗邊,指尖輕輕撥開一條窗縫,朝外看了一眼,又迅速合上。“這家‘聚義客棧’,名字叫得豪邁,里里外外,怕不是有十幾雙眼睛盯著。我們被安置在這里,名為安頓,實為監視。徐茂公把我們這條魚,從江都那潭渾水里撈了出來,養在了他自家的魚缸里。他要看看,我們到底會不會露出馬腳,又或者,會不會引來別的魚。”
蕭美娘順著他的目光看向窗外,外面是尋常的街景,人來人往,可被他這么一說,那每一個路過的貨郎,每一個倚在墻角曬太陽的老漢,似乎都變得面目可疑起來。
“那我們該怎么辦?”她的心又懸了起來。
“等。”楊辰吐出一個字。
他轉身在房間里踱步,一邊走,一邊仔細檢查著房間的每一個角落。床底,桌下,梁柱的接縫,甚至連墻上掛著的那幅早已看不清畫了什么的山水畫后面,他都仔細摸了一遍。
他的動作很專業,也很自然,不像是一個臨時起意的家仆,倒像個常年刀口舔血的刺客。
蕭美娘就這么看著他,看著他用一種近乎偏執的細致,去排除所有潛在的危險。這個男人,在人前卑微如塵土,在人后卻縝密如蛛網。他身上充滿了矛盾,而這些矛盾,卻又奇異地構成了一種讓她心安的可靠。
檢查完畢,楊辰似乎松了口氣。他走到桌邊坐下,給自己又倒了杯茶,這才發現蕭美娘還端著那杯茶,怔怔地看著他。
“怎么?被我嚇到了?”楊辰嘴角挑了一下,露出一絲笑意。
蕭美娘回過神來,搖了搖頭,小口地抿著茶水。
“我只是在想,楊郎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楊辰靠在椅背上,兩條長腿舒展開,姿態慵懶,“我就是一個想在亂世里活下去,順便……再活得好一點的普通人。”
這當然是謊話,但蕭美娘卻覺得,這或許是他所有話里,最真的一句。
房間里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奔波的疲憊和精神的高度緊張,在這一刻同時襲來。蕭美娘覺得眼皮發沉,連日來的擔驚受怕,讓她早已心力交瘁。
“你先去隔壁房間歇著吧。”楊辰看出了她的疲態,“記住,從現在起,沒有我的允許,不要踏出房門半步,不要跟任何人說話。送飯的來了,也由我來應付。”
他的語氣不容置疑。
蕭美娘點了點頭,她現在對楊辰已經產生了一種近乎本能的信賴。她站起身,走到門口,手搭在門栓上,又回過頭,輕聲問:“那你呢?”
“我還不困。”楊辰晃了晃手里的茶杯,“我得把今天這盤棋,再復一遍。”
蕭美娘沒再多問,拉開門,走進了隔壁那間同樣被監視著的天字號房。
聽著隔壁的房門關上,楊辰臉上的慵懶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閉上眼睛,將今天從見到徐茂公開始的每一個細節,每一句對話,甚至每一個人的表情,都在腦海中飛快地過了一遍。
徐茂公的眼神,文士的反應,蕭美娘的配合……一切都堪稱完美。但楊辰知道,這只是個開始。徐茂公的耐心很好,他可以等,等上十天,半個月,甚至更久。但自己等不起。
被動地等待,只會讓疑點越積越多。必須主動出擊,找到一個契機,真正地嵌入瓦崗這臺巨大的戰爭機器里去。
可契機在哪里?
一個毫無根基的“潰兵”,如何才能獲得瓦崗核心人物的信任?
就在他思緒紛繁之際,一道熟悉的藍色光幕,在他眼前悄然展開。久違的系統界面,終于再次出現。
叮!
階段性目標達成:成功潛入瓦崗勢力范圍。
正在結算獎勵……
獲得情緣點:200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