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辰那一句話,像淬了冰的刀,剖開了所有溫情的偽裝,露出了血淋淋的現實。
“在你心里……究竟有什么東西,是不能被拿來算計的?”
蕭美娘的質問,在昏暗的房間里飄蕩,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音。
楊辰迎著她含淚的目光,沉默了片刻。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伸出手,將她鬢邊一縷因驚懼而散亂的秀發,輕輕掖回耳后。他的指尖溫熱,動作輕柔,與他剛才話語里的冷酷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娘娘,能被算計的,都是身外之物。算計,是為了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資格去談那些不能被算計的東西。”
他收回手,聲音恢復了平靜,像一潭深不見底的古井。
“早些歇息吧,明天,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說完,他便走到墻角,抱起那床散發著淡淡霉味的被褥,在冰冷堅硬的地板上鋪開。沒有絲毫猶豫,他解開外袍,蓋在身上,和衣而臥,背對著床榻,再無一。
整個動作行云流水,仿佛已經在這樣的環境中演練過千百遍。
蕭美娘看著他背對自己,那寬闊的肩膀在微弱的燭火下,投下了一片巨大的陰影,將她籠罩其中。她張了張嘴,最終還是將所有的話,連同那一絲剛剛萌生出的、不該有的情愫,一并咽了回去。
是啊,活下去。
在這人命如草芥的亂世,還有什么比這三個字更重要?
她吹熄了燈,在黑暗中躺下。床板很硬,被褥也有些潮濕。窗外是陌生的喧囂,屋內是陌生的男人,她卻奇異地沒有感到害怕。聽著地板上那道平穩悠長的呼吸聲,她紛亂的心,竟也慢慢安定下來。
這一夜,是她逃出江都后,睡得最安穩的一覺。
……
次日,天剛蒙蒙亮,粗暴的敲門聲便將兩人驚醒。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