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內外,死一般的寂靜。
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血腥與塵土混合的氣味,嗆得人喉嚨發緊。門外,數十名驍果軍精銳跪伏在地,身體因恐懼而劇烈顫抖,手中的兵器散落一地,發出零落的當啷聲。他們甚至不敢抬頭去看那個站在殿內的男人。
神魔。
這是此刻他們腦海中唯一能想到的詞匯。凡人之軀,單手擎鼎,一擊斃殺主將司馬德戡。這種超越凡俗認知的力量,徹底摧毀了他們身為百戰精兵的意志。
蕭皇后怔怔地望著楊辰的背影。那背影并不算特別高大,卻在此刻,予她一種可以遮蔽天地風雨的厚重感。她親眼見證了這匪夷所思的一幕,心臟直到現在還在胸腔里瘋狂擂動。震撼、驚疑、迷惘,最終都匯聚成一種前所未有的奇異情緒。她忽然發覺,自己對這個年輕人的認知,似乎從一開始就錯得離譜。
他不是什么被逼到絕境后爆發的宗室子弟,更不是什么純粹的忠臣義士。他是一頭潛伏在深淵中的巨龍,只是借著江都之變的風雨,才第一次露出了他猙獰而璀璨的鱗爪。
楊辰緩緩吐出一口濁氣,胸膛微微起伏。方才石破天驚的一擊,幾乎耗盡了他因“初級勇武卡”而暴漲的全部氣力。他能感覺到,手臂的肌肉仍在輕微痙攣,一股疲憊感正從身體深處涌來。
他心里明鏡似的,這種爆發不可持久。剛才的威懾力有多強,此刻的虛弱就有多致命。他賭贏了這一下,震懾住了眼前的敵人,但更大的危機正在迅速逼近。司馬德戡這么大的陣仗,絕不可能沒有后援。瓜洲鎮內的叛軍主力,恐怕正在聞訊趕來的路上。
此地,絕不可久留。
“都起來。”楊辰的聲音響起,平靜中卻蘊含著不容抗拒的威嚴。
跪在地上的驍果軍士兵們渾身一顫,遲疑著,緩緩站起身,卻依舊低著頭,不敢與他對視。
楊辰手持橫刀,緩步從殿內走出,跨過被銅鼎砸得稀爛的門檻和血肉模糊的尸體。他每走一步,那些士兵便會下意識地后退一步,仿佛他身上帶著某種無形的力場。
“司馬德戡已死,宇文化及弒君篡逆,乃國之巨賊。你們身為大隋精銳,是想繼續為叛賊賣命,落得個身死族滅的下場,還是想另尋一條生路?”楊辰的目光掃過眾人,聲音不大,卻字字誅心。
士兵們面面相覷,無人敢。他們中的許多人確實是關中子弟,對宇文化及并無多少忠心,只是被裹挾其中,身不由己。如今主將慘死,前路茫茫,楊辰的話無疑戳中了他們內心最彷徨的地方。
“殿下……”一名看起來像是隊正的軍官,鼓起勇氣,顫聲開口,“我等……我等還有生路嗎?”
“生路,從來都是自己選的。”楊辰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側過身,讓出身后的蕭皇后。
蕭皇后在楊辰的示意下,定了定神,往前走了兩步。她雖是一介女流,但久居后宮之首的威儀仍在。她看著這些曾經的禁軍將士,鳳目中流露出復雜的神色,有哀其不幸,亦有怒其不爭。
“諸位將士,你們曾是大隋的驕傲,是陛下的親軍。”蕭皇后的聲音清冷而富有穿透力,“如今陛下蒙難,社稷傾頹,爾等卻助紂為虐,刀口向內,可還記得自己昔日的榮光與誓?”
這一番話,讓許多士兵羞愧地低下了頭。
楊辰見火候差不多了,接口道:“我,楊辰,大隋宗室。這位,是母儀天下的大隋皇后。如今,我給你們一個機會。愿意棄暗投明者,可隨我北上,待他日重整旗鼓,清算叛逆,爾等便是撥亂反正的功臣。若執迷不悟……”
他的聲音陡然轉冷,手中橫刀輕輕一振,刀鋒上的血珠被甩落在地。
“司馬德戡,便是你們的榜樣。”
威脅與許諾,恐懼與希望,兩相交織,徹底擊潰了這些士兵的心理防線。
“我等……愿追隨殿下與皇后娘娘!”那名隊正第一個單膝跪地,高聲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