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的夜幕,并不如邊塞那般純粹,總被宮城的燈火與里坊間的絲竹聲暈染得曖昧不明。
冠軍侯府內,看似一片靜謐,唯有巡夜家兵規律的腳步聲敲打著青石板。
書房中,燭火跳躍。霍昭并未安寢,他指尖劃過攤開的北境輿圖,眉頭微蹙。
雖困于京城,他的心卻始終系于那片他曾經縱橫馳騁的遼闊天地。
阿月坐在一旁,就著燈光,小心地擦拭著霍昭贈她的那柄鑲著寶石的短刃,刃身寒光映照著她專注的眉眼。
雪魄伏在她腳邊,龐大的身軀隨著呼吸微微起伏,銀白的毛皮在燭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
“昭哥哥,還在想邊關的事?”阿月抬起頭,輕聲問道。
霍昭收回目光,看向她,眼中銳利稍斂,化為一絲溫和:“烏維新敗,然其性如餓狼,必不甘心。朝中……有些人,只怕也未必希望邊境就此安寧。”
他語氣平靜,卻帶著洞悉世事的了然。
阿月放下短刃,走到他身邊,握住他的手:“不管他們如何想,我們問心無愧便好。”
她的手不像長安貴女那般柔軟,帶著習武和早年野外生活留下的薄繭,卻讓霍昭感到無比的心安。
就在這時,窗外傳來極輕微的“叩叩”兩聲,如同夜鳥啄擊窗欞。
霍昭眼神一凝,阿月也瞬間警覺,雪魄更是倏然抬頭,耳朵警惕地轉動。
霍昭不動聲色地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隙。
一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般悄無聲息地滑入,單膝跪地,正是霍昭暗衛統領之一,代號“影七”。
“主上,”影七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急促,“府外發現可疑人物窺探,行動詭秘,似非尋常探子。屬下懷疑,有人欲對府中不利。”
霍昭面色不變,眼中卻寒光一閃:“可知來歷?”
“對方身手狡猾,未能擒獲,但其行動路數,隱約帶有軍中痕跡,卻又混雜市井手段,頗為蹊蹺。”影七答道。
“加強戒備,尤其是……”霍昭目光掃過書房內的陳設,以及阿月,“……阿月住處附近。若有異動,隨時來報,非必要,勿打草驚蛇。”
“諾!”影七應聲,再次融入窗外黑暗,仿佛從未出現過。
阿月走到霍昭身邊,眼中帶著擔憂:“昭哥哥,是沖我來的嗎?”
她的身份,始終是懸在頭頂的一把利劍。
霍昭攬住她的肩,輕輕拍了拍:“未必。或許是沖我來的。樹欲靜而風不止,在這長安,想看我霍昭倒下的人,從來不少。”
他沉吟片刻,低聲道,“阿月,明日我讓趙破奴在府中再增設幾處隱蔽的警戒機關,你平日也多留意。還有,我書房暗格之下,有一處極隱秘的地窖入口,若遇突發險情,萬不得已時,你可攜雪魄暫避其中,除非我親自喚你,否則絕不可現身。”
阿月看著他凝重的神色,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認真點頭:“我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