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頭已被取出,但留下的創口血肉模糊,看上去觸目驚心。雪
魄臥在她腳邊,一名士兵正小心翼翼地給它腹部的傷口撒上金瘡藥,白狼疼得身體微微顫抖,卻只是從喉嚨里發出低低的嗚咽,沒有掙扎。
霍昭走到近前,揮退了親衛,親手接過藥粉和繃帶。
他的動作算不上溫柔,甚至有些笨拙,但極其專注。
他用清水清洗傷口周圍的污血,然后將藥粉均勻撒上,再用干凈的布條仔細包扎。
整個過程,他緊抿著唇,一不發,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阿月看著他近在咫尺的側臉,看著他緊蹙的眉頭和眼下難以掩飾的青黑,心中百味雜陳。
有劫后余生的慶幸,有對他及時來救的感激,更有一種做了“錯事”卻被家長抓個正著的忐忑,以及……一絲不被理解的委屈。
她張了張嘴,想說什么,最終卻只是化為一聲低喚:“昭哥哥……”
霍昭包扎的動作一頓,沒有抬頭,聲音冰冷地砸在地上:“現在知道叫昭哥哥了?私自行動,陷自身于死地,險些讓三百精銳全軍覆沒的時候,怎么不想想我這個昭哥哥?”
他的質問,如同冰錐,刺破了劫后余生那層薄弱的溫情。
阿月猛地抬起頭,蒼白的臉上因激動泛起一絲不正常的紅暈:“我沒有私自行動!你同意了!我成功了!我們燒了渾邪王七成以上的糧草!這難道不是大功一件嗎?”
“功?”霍昭終于抬起頭,目光如鷹隼般攫住她,那里面翻涌著后怕、憤怒,還有更深沉的、阿月此刻無法完全理解的擔憂,“阿月,你告訴我,功在何處?是這滿谷戰死的弟兄?是你肩上這差點要了命的箭傷?還是雪魄這不知能否挺過去的重傷?!”
他指著周圍或坐或臥、幾乎人人帶傷的隊伍,聲音陡然拔高:“你看看!看看他們!再看看你自己!這就是你要的功?!若我今日未至,你這‘功’,就是全軍覆沒,就是尸骨無存!就是讓我……讓我……”他說不下去,那個“失去她”的可能,光是想想就讓他心臟痙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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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別過頭,深吸了幾口冰冷的空氣,才勉強壓下胸腔里翻騰的情緒。
阿月被他連珠炮似的質問打得有些發懵,看著他劇烈起伏的背脊,聽著他未盡的話語中那難以掩飾的顫抖,她似乎觸碰到了他怒火之下那深不見底的恐懼。
但年輕氣盛和被質疑的委屈,讓她無法就此低頭。
“打仗哪能不死人?!”她倔強地反駁,聲音也帶上了哽咽,“固守營盤,難道就不會死人嗎?昭哥哥,你總是這樣!你把我從狼群帶回,教我識字習武,讓我幫你,可你從來不曾真正相信過我!你相信趙破奴可以獨當一面,相信韓誠可以穩固后方,可對我,你永遠覺得我還是那個需要你庇護、什么都不懂、會給你惹禍的狼孩!”
她的話語,如同最鋒利的匕首,精準地刺中了霍昭心中最隱秘的角落。
“你需要我,卻不信我。”阿月看著他猛然轉回來的、寫滿震驚的臉,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了這最終的核心。
霍昭啞然。他張了張嘴,卻發現所有的斥責、所有的道理,在這一刻都變得蒼白無力。
阿月的話,像一面鏡子,照出了他內心深處連自己都未曾細察的癥結。
他需要她的能力,依賴她與狼群帶來的優勢,欣賞她日漸成長的鋒芒,卻又無時無刻不被一種想要將她牢牢護在羽翼之下、免受任何風雨傷害的本能驅使。
這種矛盾,在此刻,被血與火的考驗,被阿月直白的指控,徹底撕開,暴露無遺。
內心的震撼,讓他一時失語。山谷中,只剩下風聲,和兩人之間無聲卻激烈碰撞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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