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府書房,燭火通明,卻驅不散彌漫在空氣中的凝重。
趙破奴垂首立于書案前,將那枚青銅令牌和翻譯好的羊皮紙內容,一字不落地稟報給了霍昭。
他的聲音低沉而緊繃,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間擠出來的。
霍昭端坐于主位,面容隱在燭光的陰影里,看不清具體表情,只有搭在紫檀木書案上的手指,無意識地、極輕地叩擊著桌面,發出幾不可聞的“篤篤”聲,敲在趙破奴的心上。
“……將軍,”趙破奴稟報完畢,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眼中滿是憂慮與掙扎,“末將以為,此事蹊蹺甚多。此物出現得太過巧合,筆跡雖有幾分……形似,但細看之下,刻意模仿的痕跡很重,絕非阿月姑娘平日筆意。這分明是有人處心積慮的構陷!只是……”
他頓了頓,艱難地補充道,“只是此計歹毒,直指阿月姑娘身份要害,若被陛下知曉,恐生大變!是否……是否先請阿月姑娘暫時離府,避避風頭?或者,加強府內戒備,嚴禁外人探視阿月姑娘?”
他提出的是最穩妥,也最符合常理的建議。
在巨大的嫌疑和政治風險面前,先將可能的“禍源”隔離,是上位者常見的自保手段。
書房內還有幾名聞訊趕來的、霍昭在京城的心腹將領和幕僚,此刻也紛紛附和。
“趙將軍所極是!將軍,此刻絕非意氣用事之時!阿月姑娘身份特殊,此物又出現在風雷騎演武之地,若被有心人利用,參您一個‘私通敵酋,蓄養禍患’之罪,便是滅頂之災啊!”
“是啊將軍!當務之急是切割!必須立刻表明態度,將阿月姑娘交由有司……至少也要嚴加看管,以示清白!”
“單于此計,就是要逼將軍在自身前程與那狼女之間做選擇!將軍,切莫因小失大!”
眾人你一我一語,書房內充滿了緊張和勸誡的氣氛。
所有的矛頭,都隱隱指向了阿月,指向了她那無法抹去的匈奴血脈。
似乎將她推出去,或者至少暫時隔離,是應對當前危機最“合理”的選擇。
霍昭一直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聽著。
燭火跳躍,在他深邃的眸子里明明滅滅。
直到眾人的聲音漸漸低下去,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等待著他的決斷時,他才緩緩抬起頭。
他的目光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掃過在場每一個人,最后落在趙破奴身上。
“破奴,”霍昭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力度,“你跟了我多少年?”
趙破奴一怔,隨即挺直腰板:“回將軍,自元朔二年末將投軍,追隨將軍至今,已近七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