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提議派遣使者,攜帶重禮,去聯絡更北方、與世無爭的“山岳部落”或西邊的“牧馬部落”,許以厚利,請他們出兵夾擊。
但且不說時間是否來得及,那些部落對狼胥素無好感,從不與自己往來,更可能坐山觀虎斗。
甚至有人異想天開,想秘密聯系猙和犽,許以重歸故土、擁立為新首領的條件,策反他們。
這個提議剛說出來,就被眾人用看白癡的眼神瞪了回去。
每一個看似可行的計劃,都被現實的情報和彼此的猜忌撕得粉碎。
主戰派和主守派勢均力敵,兀術本人也在出戰的榮耀和守城的穩妥之間搖擺不定。
他既渴望在戰場上親手擊敗林天,挽回尊嚴,又忌憚那天部落神秘的武器。
更重要的是,一種深刻的不信任感在高層中彌漫。
有人懷疑主守派是貪生怕死,想保存實力;有人懷疑主戰派是想借機消耗異己,鞏固權力;甚至有人暗中猜測,大首領兀術是不是已經秘密準備了退路……
時間,就在這無休止的爭吵、猜忌和拖延中,一天天流逝。
狼王城的防御工事雖然在進行加固,但缺乏統一的指揮和決斷的意志,效率低下。而城內的恐慌,因為高層的猶豫不決而進一步加劇。
當探馬連滾爬爬地沖進大殿,用變調的聲音嘶喊“天部落……天部落大軍已到三十里外!”時,殿內的爭吵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寂靜籠罩下來。
兀術猛地站起身,臉上最后一絲猶豫被一種破釜沉舟的猙獰所取代。
“敲鐘!集結所有能戰斗的男人!上城墻!”
他最終也沒有做出是出戰還是死守的明確決定。
當狼胥部落的高層們懷著無比復雜和沉重的心情,踏上狼王城高厚的城墻時,遠方的地平線上,一道黑色的細線正在緩緩蔓延、變粗。
沒有震天的戰鼓,沒有喧囂的吶喊。
那支軍隊沉默地行進著,紀律嚴明,如同一片移動的金屬森林。
陽光照射在他們整齊的盔甲和鋒利的兵器上,反射出冰冷刺眼的光芒。
在那片金屬森林的旁邊,還有一片更加原始、躁動的身影,如同跟隨著狼群的鬣狗。
兀術和他的將領們屏住呼吸,死死盯著那支不斷靠近的軍隊。
他們看到了林字大旗下,那個被眾星拱月般簇擁著的、身影并不特別魁梧,卻帶著一種無形威壓的年輕人。
他們也看到了隊伍旁邊,那些穿著簡陋皮甲,手持嶄新制式橫刀,眼神中混合著兇悍、興奮與一種新生的渴望的食人族戰士。
最后一絲僥幸心理,蕩然無存。
牙城的噩夢,如今真實地、無可逃避地,降臨到了狼王城下。
兀術握緊了冰冷的城垛,指節發白。
他環顧四周,看到的是一張張蒼白、驚懼、強自鎮定的臉。
他們擁有五萬人口,擁有高墻厚壁,擁有足夠的糧食和武器。
但他們,卻好似還沒有一個可以取勝的方法。
絕望,如同北方荒原上最寒冷的夜風,瞬間穿透了每一個狼胥高層的骨髓。
時間還未到晌午,夏日的太陽卻已顯露出幾分毒辣。
狼王城巨大的黑色輪廓沉默地矗立在北方平原之上,像一頭陷入絕境的困獸,城墻上旌旗招展,刀槍的反光透著一股虛張聲勢的寒意。
天部落的大軍在城前列陣,肅殺之氣沖散了暑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