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的劇烈擠壓感如同潮水般退去,伴隨著一陣令人反胃的眩暈和仿佛全身被拆解又強行拼湊回來的撕裂感,陶德的身影如同被一只無形的手粗暴地吐出,“啪”地一聲,狼狽地摔落在對角巷一條偏僻、堆滿廢棄魔藥瓶和爛菜葉的陰暗小巷角落里。
他幾乎是落地的瞬間,就再也無法壓制那翻江倒海的惡心感,猛地趴倒在地,“哇”地一聲,將胃里所剩無幾的酸臭酒液和膽汁混合物狂吐了出來。穢物刺鼻的氣味混雜著巷子本身的霉味,形成一股令人作嘔的惡臭。
這嘔吐,一方面是因為剛才那地獄般的景象——滿屋的鮮血、碎肉、被剝下的皮、亨利那被魔杖貫穿頭顱、又被改造成怪物的恐怖模樣——如同最惡毒的詛咒,深深烙印在他的腦海里,此刻在死里逃生的松懈下,化為了生理上的強烈不適。另一方面,也是在極度恐慌和魔力不穩的狀態下強行施展幻影移形所帶來的必然副作用,他的大腦如同被塞進了一個嗡嗡作響的陀螺,天旋地轉。
他掙扎著想要站起,卻牽動了腿上的傷口,一陣鉆心的劇痛襲來,讓他差點再次癱軟。他低頭看去,只見左大腿上,一道深可見骨的猙獰傷口正汩汩地向外冒著鮮血,那是魔杖修道士最后那一道交叉切割咒留下的印記,皮肉外翻,甚至能隱約看到下面森白的腿骨和顫動的筋腱。鮮血已經浸透了他的褲腿,在地上匯聚成了一小灘暗紅色。
恐懼,如同最冰冷的毒蛇,依舊緊緊纏繞著他的心臟。他害怕!害怕那些形象比他所知最黑暗的黑魔法傳說還要恐怖、手段殘忍到超越人類想象極限的“惡魔”——他確信那就是來自地獄的惡魔——會循著某種他無法理解的方式追過來!那個詭異的魔方,那些憑空出現的門,那些鎖鏈和鉤子……這一切都超出了他對魔法的認知范疇!
必須立刻找到特拉弗斯大人!只有他,或許有辦法應對這種超乎尋常的恐怖!
求生的欲望壓倒了劇痛和眩暈。陶德用沒有受傷的右腿死死蹬住地面,依靠著墻壁,艱難地支撐起身體。他一手緊緊攥著那個救了他一命、此刻卻感覺無比燙手的暗金色魔方,另一只手死死握著魔杖,如同握著一根救命稻草。他拖著那條血肉模糊、每動一下都帶來撕裂般痛苦的傷腿,一步一瘸,踉踉蹌蹌地沖出了小巷,混入了對角巷略顯稀疏的人流中。
他這副慘狀立刻引起了路人的注意。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寫滿了極致的驚恐,眼神渙散,渾身沾滿不知是嘔吐物還是干涸的血跡,尤其是那條幾乎廢掉的、不斷滴落鮮血的腿,在青石路面上拖出一道斷斷續續、觸目驚心的血痕。
“梅林啊!你看那個人……”
“他需要幫助!快去叫治療師!”
“他看起來像是剛從巨怪嘴里逃出來……”
周圍傳來竊竊私語和驚叫聲,有善良的巫師想要上前幫忙,但陶德充耳不聞,甚至用兇狠而驚恐的眼神瞪退了試圖靠近的人。他的大腦只有一個目標,如同被設定好程序的傀儡,只知道向前,向著那個能提供一絲渺茫庇護的方向——博金-博克魔法道具店!
他像一頭受傷的、瀕死的野獸,在街道上橫沖直撞,留下一條蜿蜒的血路,最終幾乎是撞開了那家熟悉店鋪的大門。
門鈴發出一串急促而刺耳的叮當聲。
店內光線昏暗,空氣中彌漫著灰塵和各種陳舊魔法物品的古怪氣味。沃爾頓·特拉弗斯正坐在柜臺后面,用一塊絨布慢條斯理地擦拭著一個看起來像是用人頭骨制成的酒杯。聽到門響,他抬起那雙淺淡、冷漠的眼睛,看到闖入者是陶德時,眉頭立刻不悅地皺了起來。
然而,當他看清陶德那副如同剛從地獄血池里爬出來的模樣——滿臉驚魂未定,腿上那個可怕的傷口還在汩汩流血,在地板上留下新的血腳印——他擦拭的動作停了下來。
“陶德?”特拉弗斯的聲音冰冷,帶著一絲被打擾的不耐和審視,“你怎么敢在這個-->>時間,就這樣跑到我這里來?其他人呢?你這副鬼樣子是怎么回事?”他的目光銳利如刀,掃過陶德腿上的傷,又落在他那驚恐未定的臉上。
“特拉弗斯大人!救……救命!”陶德如同看到了唯一的救星,聲音嘶啞破碎,帶著哭腔,“海勒……海勒他死了!死得好慘!滿屋子都是血和碎肉!亨利……亨利他……他變成了怪物!被……被幾個從來沒見過的、比攝魂怪還要可怕的惡魔給……給改造了!他們……他們……”
極度的恐懼和失血帶來的虛弱,讓陶德的話語混亂不堪,邏輯不清。他想詳細描述那恐怖的一幕,但那些畫面沖擊著他的神經,讓他語無倫次。就在他掙扎著想要繼續說下去,試圖描述那些修道士和魔方的詭異時,一陣強烈的眩暈和虛弱感猛地襲來。他臉色瞬間變得如同死人般慘白,眼前一黑,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前撲倒,手中的魔杖脫手滾落,而那個暗金色的魔方,也“哐當”一聲,掉落在了特拉弗斯的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