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總是來的無聲無息,綿軟悠長似乎壹下沒有停下來的時候。清晨時分,馬車在王府的大門外停下,月奴眼神疲憊,從馬車上跳下來,撐開傘扶著陸夫人下了馬車。陸夫人依舊壹襲淡綠春裙,昨夜只在馬車上靠著瞇了會兒,眼圈發紅,發髻也有些散亂。芙蓉觀在城外十里處玉峰山,路途還是比較遠的,昨天連夜出城,抵達時道館都準備關門了。好在蕭陸兩家的面子大,聽聞是陸夫人過來,道觀連忙又重新開門清掃,讓陸夫人可以安安心心的在正殿里燒香。陸夫人擔憂許不令的傷勢,心自然很誠,硬生生在三清祖師前面跪了壹晚上,各種好話都念刀了壹遍,香火錢自不用說,把芙蓉觀的老道長嚇得都不敢接。清晨時分,陸夫人也沒在道觀里休息,直接就帶著丫鬟護衛踏上的歸程。本來丫鬟護衛陪著她熬了壹晚上,人困馬乏應該休息半天的,可陸夫人總覺得心里很不安,感覺……嗯……也說不出什么感覺……反正就是覺得不對勁,又說不出哪里不對勁……陸夫人下了馬車,便快步小跑到了朱漆大門下,把丫鬟叫了過來,輕聲詢問:“令兒沒事吧?”丫鬟也不敢和神情緊繃的陸夫人開玩笑,認真道:“小王爺沒事,太后娘娘守了壹晚上,老蕭出來報了幾次平安。”“哦……”陸夫人緊繃的心這才放下,稍微整理了下發髻和衣裙,端莊有禮的緩步走向后宅。連接前后宅的唯壹通道垂花門外,老蕭杵著拐杖和門神似的的站在大門中央,軟塌塌的家丁小帽歪歪斜斜,臉上少有的帶著幾分著急,不時回頭看上壹眼,卻也看不到什么東西。踏踏——陸夫人帶著幾個丫鬟從游廊中走了過來,速度還比較快。老蕭心里咯噔壹下,只覺得‘世子命休矣’,忙的含笑擡手:“陸夫人這么早就回來了?沒在道觀休息?”嗓門很大,估計外宅的門房都能聽見。陸夫人嚇了壹跳,不過老蕭的性格本來就是大大咧咧,也沒有在意,只是輕聲道:“蕭老,妳聲音小點,別驚擾到了令兒。”“呵呵……”老蕭站在垂花門中央,有些希噓的搖了搖頭:“小王爺膽子大著,嚇不到……芙蓉觀咋樣?”老蕭是許不令的貼身護衛,當年把許不令從尸山血海里硬背出來的,陸夫人見老蕭客套寒暄,自然不能失了禮數,便在垂花門外停下了腳步,微笑道:“聽里面的香客說挺靈的,希望能有用。”老蕭砸吧著嘴,輕輕嘆了口氣:“這種東西,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燒香拜壹拜菩薩也是好事……嗯……小王爺其實也信佛……”陸夫人輕輕蹙眉:“芙蓉觀是道門……令兒信佛?我怎么沒聽說過?”老蕭滿口胡謅,沒話找話:“王妃信佛,小王爺便也跟著信了……”“是嘛……”陸夫人抿嘴琢磨了下:“這可咋辦……令兒信佛我去拜道士,道祖老爺會不會生氣……”“應該不會,香火錢到位就行了……”“哦……也是……”“……”無話可說了。老蕭摩挲著拐杖,擡眼望著天空:“今兒個天氣倒是不錯……”“……”陸夫人微微偏頭,有些莫名其妙的嗯了壹聲,便擡步上前,準備進去。老蕭無可奈何,正準備裝病躺下堵路,好在后宅的人不是聾子,總算是聽到了聲響。踏踏踏——快步小跑的聲音傳來。陸夫人擡眼望去,壹襲火紅長裙的太后從廊道里走出來,腳步有些不穩,眸子里的疲憊不加掩飾,頭發也亂糟糟的,顯然是操勞了壹晚上。瞧見此景,陸夫人心里壹暖,表情緩和了幾分,欠身壹禮:“參見太后……辛苦了。”“嗯……不辛苦……”太后剛剛才被許不令折騰的求死不能,現在腿上還酸疼酸疼的,走路都飄,卻不得不擺出端莊有禮的太后氣度。在廊道中停下,裙子下的腿忍不住的微微打顫,只覺想死的心都有了。陸夫人頷首回應,走到跟前稍微打量,忽然覺得有些古怪——太后雖然很疲憊,站姿也怪怪的,可皮膚水嫩,精神氣也和以往有些不同,就像是深宮積攢十年的怨氣全沒了壹樣……太后察覺到陸夫人的眼神,心里便是壹緊,臉上做出波瀾不驚的模樣,繼續閑話家常:“昨晚上沒合眼吧?回來了就去休息壹會兒……”有丫鬟在,陸夫人也不好盯著太后打量,只是稍微瞄了壹眼:“太后也壹晚上沒睡?”“哦……照顧令兒,怕妳擔心,本宮哪里敢合眼……”“有勞太后了……”陸夫人幾天都沒怎么合眼,精神難免有些恍惚,雖然覺得太后有些不同尋常,不過太后操勞壹晚上,許不令傷又沒好,也沒心思瞎想,只是露出幾分微笑,柔聲道:“太后去休息會兒吧,我來照顧令兒即可。”太后坐立不安,生怕被陸夫人看出半點異樣,哪里敢久留,故作鎮定的搖頭輕笑:“無妨的,昨天準備去皇陵,那邊的人恐怕已經等了壹天,本宮還是早點過去,免得宗室的老人多嘴絮刀。”陸夫人想想也是,堂堂太后跑來照顧壹個藩王世子,就好比君主給臣子守夜,本就不合規矩,當下也沒有勸阻,只是關心道:“太后當心身體才是,在馬車上休息壹下,我就不送了。”“嗯。”太后頷首示意,便轉身走出垂花門,步伐端莊大氣,可惜下階梯的時候腿軟踉蹌了下,腰下酸楚傳來,太后臉色猛然漲紅,又迅速恢復如初。好在背對著陸夫人沒被發現臉色的變化,太后忙的擡手扶著巧娥,柔聲解釋:“熬了壹夜,確實有點累,休息壹下即可,不用擔心本宮……”“哦……實在麻煩太后了……”陸夫人眨了眨眼睛,目送無話不談的閨密漸漸遠去,心里面還有點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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