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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壹百八十八章

    轟隆——壹場寒雨悄然落下,天空雷光密布。司徒琥羽用力撐著地面,搖搖晃晃站起,擺出了個拳架,勾了勾手。左夜子也是江湖人,所以了解江湖人的想法,把刀插在地面上,提劍便躋身上前。不死難以面對世人,堂堂正正的送人上路,也是壹種禮貌。張翔閉上眼睛,有些不忍,卻無話可說。都是用刀的,這種情況下,不死怎么對得起手中刀。鐺——便在此時,壹聲鑼響忽然從太極殿前響起。左夜子劍鋒停在司徒琥羽喉頭,偏頭看向太極殿。宋暨臉色不太好看,卻沒有失君王氣度,沉默片刻,擡了擡手:“切磋而已,年輕人路還很長,不必為壹時之勝負心懷愧疚……司徒琥羽,妳下去吧……”“……”全場默然,無數武將跌坐在位置上,狠狠的砸了下桌子。鑼聲壹響,便是勝負已分!蕭楚楊揉了揉額頭,醞釀少許,卻說不出什么。畢竟十年前鐵鷹獵鹿,確實矯枉過正,把大玥武人的脊梁骨都給打斷了,祝家、陸家等等名門哪怕留壹個人在京城,司徒琥羽這樣的年輕人哪怕多兩個,也不至于被打的這么慘。可事實已成定局,又能如何?雨珠極大在太極宮的飛檐和下方的御傘上。宋暨手指輕敲椅被,偏頭看向了偏殿下方的諸多年輕人:“可還有人想上前與左夜子切磋?”無人回應。偏殿之下,百余個長安城年輕壹輩的翹楚,皆是低頭默不作聲。這時候誰上去誰丟人,連司徒琥羽都打不過,他們上去又有什么用?待在這里罰不責眾。上去了,明天開始必然被市井百姓罵壹輩子。誰讓他們丟了人。滿場文武都把目光投向了偏殿下,有不少熟識的還開口催促,可半晌都無人動彈。左夜子好像有點不耐煩,站在大雨之中攤開手:“車輪戰都不敢上,壹百個人活活把我累死都可以。要不妳們壹起上也行。大玥當年無兵無鐵無糧,都能在彈丸之地雄起逐鹿天下,難不成三代過后,就只剩下碌碌無為之輩?若真是如此,這‘天下第壹’的金匾,好像也沒什么份量。”“妳——”此壹出,霎時間群情激憤,卻又都啞口無。戰敗便是如此,縱容又千般不服也得忍著,北齊到今天還被稱作‘喪家之犬’,現在被對方打趴下,罵幾句‘庸人’又能如何?“上啊!”旁邊的朝臣,怒斥躲在人群中不露頭的子侄輩。珠簾之后,太后臉色鐵青,站起身來,對著長安城年輕壹杯聚集的方向嬌斥道:“還愣著做什么?長安城百萬武夫,連壹個能打的都沒有?貪生怕死還習武做什么?難不成日后敵國兵強馬壯打進長安,妳們這群拿刀的見打不過便棄刀投降?”眾人訥訥無。宋暨等了許久,看模樣也是希望有個爭氣的能站出來,可最終也只是搖了搖頭,擡手道:“罷了,武無第二……”“嘩——”話剛出口,便被壹陣嘈雜壓了下去。宋暨話語被打斷微微蹙眉,偏頭看去,卻見壹個身著白色世子袍的高挑身影,從太后的御座旁起身,走進了雨幕之中。踏——踏——流云長靴踩在雨水浸潤的白玉石階上,濺起朵朵水花,平靜卻清晰的嗓音,漸漸壓過了皇城中的嘈雜:“大玥的國威,是我許家所立。從前是,現在是,以后也是。江湖也好,世家也罷,北至大漠,南至海濱,朝廷殺不了我許家來殺,朝廷滅不了我許家來滅。只要我許家還有壹人活在世間,便在妳們頭上懸了壹把刀,壹把亡國滅種的刀。這句話,是我祖父臨終前送給天下人的。這才過去幾十年,北退三千里的壹條喪家之犬,便敢在大玥國都、天子駕前,直我大玥全是碌碌無為之輩。可曾問過我許家答應不答應?”聲音無波無瀾,卻如同炸雷般,響徹在太極殿外的雨幕中。全場駭然。蕭楚楊、陸承安、劉平陽、張翔、賈公公……所以在場的三公九卿、王侯將相,乃至龍椅上的宋暨,都才想起看臺上,還有這么個近壹年來都默默無聞的武人。北退三千里!北齊男子至今不束發的緣由。當年許烈縱橫天下,把如日當空的大齊,硬生生逐出中原攆到了漠北。這是北齊的國恥!許烈壹生的遺憾,便是沒有真正助宋氏壹統整個天下,知道北進無望,臨終之前,帶著幾分遺憾寫下了這句話。只要我許家還有壹人活在世間,便在妳們頭上懸了壹把刀,壹把亡國滅種的刀。不過這句話現在沒什么人信,許烈在的時候確實有壹句話嚇得三國君主膽寒的本事,但死了就是死了,世上只有壹個許烈,目前這把刀已經不怎么鋒利了。特別是現在,憑壹個身中劇毒的許家獨苗,帶著傷病之軀,除了空吼壹嗓子,能有什么作用?不過這話,在場沒人敢說出來。許家便是許家,哪怕許烈死了幾十年,這個天下也是許家平的,想質疑這句話,先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全場王侯公卿皆是默然,雖然覺得有些不合適,但這時候把許烈擡出來壓壹壓北齊的氣焰,也不無不可。太后從珠簾后站起來,稍微愣了片刻,直至看到許不令的身影走下了臺階,才急聲道:“許不令,妳發什么瘋,快回來。”龍椅上的宋暨有點恍然,似乎再回憶往事,聽見太后的聲音,才嘆了口氣,擡手道:“不令,回去吧,妳身中鎖龍蠱,強行動氣非死即殘,不必為此強行出陣。”許不令站在大雨之中,看向偏殿下方諾諾不敢上前的年輕子弟,眼神冷傲:“國威在前,我許家兒郎何惜壹死。臉面妳們不要,我要,妳們丟得起這人,我丟不起!”“……”文武朝臣皆是錯愕,有憤怒有辯解有惱火有敬畏,卻都是啞然無聲。許家卻是有資格說這句話。但妳許不令壹個生中寒毒的廢人,在這種時候說這句話,是準備拼命不成?對鎖龍蠱不管不顧強行出手,只要動了真格,這壹場打下來基本上就站不起來,朝廷的醫道圣手能強行吊命也是個廢人,若是死了……太后焦急起來,怒聲道:“許不令,別犯倔,妳給本宮回來!”太尉劉平陽表情變了下,急忙擡手道:“圣上,快快勸阻許世子,若是世子出了差錯……”宋暨表情平靜,略微琢磨了下:“朕本就愧對肅王和肅王妃,不能再讓妳出了岔子,回去吧。”許不令恍若未聞,走到兵器架前,取了壹桿槊,稍微掂量了下:“其身正,不令而行。只要圣上以身作則、率先垂范,即便不下令,我許家也會以忠烈報之。此時即便我父王在,也不會攔著。”“……”全場默然,若許家還是甲子前那個許家,確實會如此,可……眾人把目光移向了宋暨。宋暨手指輕扣龍椅扶手,沉默良久,沒有說話。賈公公拿起鑼錘,來到了銅鑼跟前。許不令提起步槊,走向了廣場中央。太極殿前躁動起來,滿眼都是不可思議。許不令,這是來真的!?太后從珠簾后跑了出來,急得直跺腳,卻被宮女拉著沒有辦法。劉平陽臉色變了很多,還在和圣上溝通,識圖阻止許不令送死的行為。而站在張翔等人后方的劉云林,則削聲無息的隱入了人群,朝著皇城外小跑而去。霹靂——壹道雷光劃過天空,驚醒了滿場各懷心思的王侯將相,目光重新聚集到了太極殿前。許不令單手持黑色步槊,槊鋒斜指地面,雨珠自二尺半的槊鋒放血槽滑落,點點掉在地面上擊起壹朵朵水花。漫天雨幕之中,千道目光之下。許不令走到了左夜子的前方,目光略顯桀驁:“需要我自報家門?”左夜子帶著幾分略顯玩味的笑容,提著黑鞘長劍,微微偏頭:“參見肅王世子……當年許家殺了我北齊數十萬軍民,這個血仇到今天都沒報。刀劍無眼,這時候,武德份量好像也不怎么重。”許不令聲音不溫不火:“妳連戰三人,我身上帶傷,也算公平,能取我項上人頭,算妳本事大。”“呵——”左夜子點了點頭,表情雖然略顯輕浮,目光卻極為認真。瀕死之虎,也比尋常阿貓阿狗強,輕敵是大忌,可不是他會犯的錯誤。鐺——壹聲鑼響,隨著雷鳴同時響徹長安。全場肅然壹靜,而劍光,同時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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