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蒙蒙,崇仁坊集市的壹間小酒館內,幾碟小菜擺在桌上,窗外的燈籠在夜雨中搖搖晃晃。下雨的緣故,沒法在街上逛蕩的百姓都坐在酒肆茶鋪之中,四處都是哄哄鬧鬧。許不令坐在靠窗的酒桌前,聽著說書郎講述天南海北的離奇故事。手邊放著壹堆物件,胭脂盒、酒壇、糕點盒等等,都是給太后準備的。祝滿枝坐在酒桌對面,偶爾抱著比臉兒還大的酒碗‘咕魯咕魯’來壹口,乘機偷偷摸摸瞄許不令側臉壹眼,又規規矩矩的坐好。下午時分,祝滿枝陪著許不令壹起去了仙脂齋,挑挑選選,最后許不令挑了‘紅蘭花蜜’‘茶花脂’等口胭。口脂的種類繁多,顏色又深又淡,市井間的良家女子多是喜歡顏色淡的,而勾欄妓坊的姑娘則更喜歡深紅色。祝滿枝再怎么說也是個姑娘家,對這些還算了解,仙芝齋的招牌口脂‘紅蘭花蜜’,壹盒頂她壹個月的俸祿,多半是豪門女子才會用。她方才偷偷瞄了眼,口脂的顏色很艷麗,未出閣的青澀姑娘用著不合適,看起來……嗯,像是給欲求不滿的女人買的……察覺到這壹點后,祝滿枝心里面便怪怪的,她在王府外見過陸夫人壹次,看起來是個端莊保守的女人,肯定不會用‘紅蘭花蜜’,若不是給長輩買的……祝滿枝端起酒碗抿了壹小口,又看向許不令冷峻的側臉。許公子長這么俊,又年紀輕輕,該不會被某些浪蕩的女人騙了吧……祝滿枝可是聽說過壹些蕩婦的流蜚語,地位高的緣故不尊禮法,養壹堆面首什么的,那些面首大概就是許公子這樣,又俊又年輕又身體倍兒棒……念及此處,祝滿枝便覺得很委屈,有種喜歡的男神被人糟蹋了的感覺。多好的公子啊,又不缺銀子,怎么回去做那種事兒,肯定被壞女人騙了……思來想去,祝滿枝終是忍不住,放下酒碗小聲道:“許公子,妳這些東西,是給誰買的啊?”許不令手指輕敲桌案,隨意道:“女人,剛才不是說過嗎。”“哦……許公子,長安城里面壞人可多了,我在緝偵司任職,經常聽兄弟們說些小道消息,嗯……就是有些看起來儀態端莊的夫人,背地里可那啥了……”許不令眉頭壹皺,轉過身來,望向羞答答的小滿枝:“妳說這個,我可不無聊了,仔細講講。”“……”祝滿枝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天生大大咧咧的性子,見許不令有興趣,便也沒有扭捏:“我是偷偷聽衙門里的好手說的,嗯……魁壽街有幾個國公夫人,表面上端莊貴氣可正經了,可在老國公死后,就有些不檢點……”許不令倒是聽過陸夫人說過這些家長里短,搖頭道:“魁壽街多是世家聯姻,夫妻間本就沒啥感情,丈夫病逝不好改嫁,暗地里養個小白臉也不好管,不過畢竟是少數。”祝滿枝點了點頭:“……其實那些夫人本來也挺守禮法,可‘好女架不住纏郎’,我聽說有些不懷好意的男人,就專門去勾搭這樣的寡居夫人……”“……”許不令總感覺這話是在說他,當下搖頭輕笑:“說不定郎情妾意,只是不好明面上來罷了。”祝滿枝臉兒紅撲撲的,搖了搖頭:“不是,正兒八經的真君子,哪里會去打這些夫人的注意。干這事兒都是些巧舌如簧的壞男人,什么伎倆都敢用。偏偏那些豪門夫人也奇怪,正兒八經求親改嫁放不下臉面,暗地里躲不過去,半推半就便從了…………唉,說白了還是貪圖男色,就比如許公子這樣的,那些個夫人拿妳沒辦法,又不敢聲張,還能如何?稍微嘗點甜頭便轉過來護著妳了……”許不令擡手在她臉上捏著拉了拉:“年紀不大,懂的挺多。”祝滿枝臉蛋兒被扯的圓圓的,有些扭捏的推開許不令手:“我也是道聽途說,以前便有干這事兒被家中子嗣發現的夫人,讓狼衛把那些男人暗地里埋了。結果那些夫人在家里絕食上吊,當子侄輩的有苦說不出,最后還是當沒看見算了……”許不令暗暗搖頭,他和太后的事兒要是被發現,皇帝肯定把他埋了,若是這么簡單就好了。滴滴咕咕,兩人聊了片刻閑話,房頂上忽然響起‘咔咔—’幾聲輕響,微不可聞。許不令耳根微動,擡眼看向小酒館的屋頂,又轉眼望向街面。祝滿枝還在滴咕著‘面首’的事兒,瞧見許不令的動作,順著目光望向窗外,便瞧見雨幕瀟瀟的長街上,驟然爆發出壹聲劍鳴,三道人影落在街上,刀光寒芒逼人。為首的蓑衣人氣勢極為兇戾,手持壹截樹枝作劍,仍然揮的是潑水不進,不過好像是受了傷,行動間步伐有些飄忽。后面追殺的兩人身著狼衛黑衣,祝滿枝壹眼便認出了是緝偵司的主官和副使。“呀——”“快看……”說書郎話語聽了下來,街道周邊幾家酒肆茶鋪中的漢子皆是轉頭。夜間的緣故,酒肆茶鋪中也有不少居住在附近的狼衛,發現是主官在緝拿賊子后,不少人起身沖出了酒肆茶館支援。祝滿枝擡手抓起桌上的雁翎刀便要起身,肩膀卻被壹只大手按住了。“稍安勿躁,這個賊人有點厲害。”這算是廢話,若是不厲害,豈會驚動張翔和劉云林親自追殺。祝滿枝本想上去混水摸魚免得被主官發現出不力,聽見許不令勸阻后自然不敢妄動,老老實實的坐了回去。街面之上,張翔瞧見有狼衛支援過來,未防給賊人送兵器,朗聲道:“退下。”“諾!”十幾個穿常服的狼衛令行禁止,持著隨手找來的兵器四散開,跟在兩位主官后面追趕。蓑衣客身形明顯有些踉蹌,難以再極速奔行,不時回身手持樹枝做劍,連連擋下兇悍的刀鋒。因為中了毒,張翔和劉云林手持單刀在蓑衣客后方迂回,只是試探性攻擊,并不急著上去硬碰硬,看模樣是想耗死蓑衣客。周邊狼衛也發現了蓑衣客已經是強弩之末,攻勢毫無凌厲之感,連自保都是勉強。此時自然不會去搶主官風頭,幾個腦子活絡的甚至開始叫好為主官助陣。祝滿枝本來也想追出去看熱鬧,想起來許不令在背后又不好意思,于是回過頭來,笑嘻嘻詢問:“許公子,我們要不要跟上去看熱鬧?”許不令蹙眉琢磨了下,擡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妳先回家吧,我晚些來找妳。”話落起身就進了小酒館的后廚。祝滿枝眨了眨眼睛,明白許不令肯定是去看熱鬧了不帶她,有些不樂意的輕輕“哦~”了壹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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