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的那些年里,盛云若像是一直生活在陰暗和潮濕里。
明明京城也四季分明,既沒有北地過分的寒冷,也沒有南地連綿不絕的陰雨,可她的世界卻始終都是冷濕的。
像是冬天沒有炭火,怎么都暖不熱的房間。
也像是破了洞的雨傘,越是修補,雨水越是順著縫隙滴落下來,衣服總是裹著潮濕。
明明抬頭就是暖陽,她卻像是不曾見過太陽。
骨頭縫兒里都是涼的。
她怕冷已經怕的像是得了心病,怎么都好不了。
到了青州以后,她冰涼的軀體才像是終于能感知到暖意。
她抬頭看天空,看刺目的艷陽,看飛過的鳥,看被吹散的云。
都是前所未有的新奇。
她賭對了,縱使霍臨的出身比不上京中那些世家名門,也比不上那些來京城科考的舉子前途無量,但是他肩膀十分的寬厚,他給了她一個能稱之為家的地方。
從前在盛國公府的時候,如非必要,她幾乎很少出自己的小院。
但是來了青州以后,在終于慢慢意識到這里不再有人捆綁著她的靈魂以后,她開始試探著走出院子,第一次繞著這個新房子走了一大圈的時候,她笑出了聲,然后又抱著余媽媽狠狠地哭了一場。
再后來霍臨帶她上街,帶她看上元節的燈會,甚至還會帶她去郊外騎馬。
她像是在死后又重新擁有了一次生命,可以自由的呼吸,自由的哭,自由的笑。
皓哥兒出生的時候,她冰冷的心都被裹上了暖意,她怕冷的毛病都在那一年開始,慢慢好起來,甚至能在第二年的冬天,走到廊前同霍臨一起看雪。
沒人知道她內心的歡喜,也沒人知道,這個看似簡單的一件事,在她心底,走過多么漫長的旅途。
遇上霍臨,選擇為自己勇敢一次,是她人生當中,做過最好的決定。
她萬分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幸福。
所以她刻意的屏蔽掉京城的消息,即便是準備年禮,也一并交給余媽媽,自己從不插手,她想忘掉過去,想守住自己跟前這方小小的天地,想就這樣走過余下的生活。
可不聽不看不想,卻不代表不存在。
人永遠都不會知道意外在什么時候來臨。
看見皓哥兒抱著那只受傷的小白貓來找她的時候,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她像是又回到那個下午,她高高興興的回去,想著給珍珠安排好以后的歸宿,也算圓滿。
偏那一日,她的心魂被狠狠撕下一角。
再不能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