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字如同一枚投入心湖的石子,在沈青瀾心中漾開層層漣漪。她將發現婉嬪線索之事,以及陳嬤嬤那番意味深長的提醒,用密文寫入新的經卷,通過渠道送出。她深知,追查宮闈舊事,尤其是涉及前朝妃嬪,風險極大,但這是目前最清晰的線索,她不能放棄。
在等待蕭景玄回復的間隙,她更加專注于整理那批新送來的舊物。她不再僅僅尋找與“婉”字直接相關的記載,而是試圖從那些零碎的賬目、殘破的名錄、甚至宮女練習的字帖中,拼湊出前朝長春宮,特別是那位婉嬪的生活軌跡和人際關系。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一張記錄宮廷份例用度的殘頁邊緣,她發現了一行幾乎被磨損殆盡的小字注釋:“婉嬪有疾,常召吳氏女醫。”
吳氏女醫!
沈青瀾的心猛地一跳。吳太醫是男子,那么這位“吳氏女醫”是誰?是吳太醫的親屬?還是太醫院中另一位姓吳的女性醫官?前朝宮廷確有女醫編制,但地位不高,記錄往往不詳。這位吳氏女醫,是否就是劉保血書中那模糊的“女”字所指?抑或是與現今長春宮內的某位吳姓嬤嬤有關?
線索似乎開始交織。她將這一發現同樣記錄下懟m保劑粢庀紙癯ご汗詰娜嗽鼻榭觥u獠7且資攏澩ξ髟罰巖災苯詠喲コご汗娜恕5梢醞u切┣襖捶鹛蒙舷愕摹15氤ご汗興亓牡徒墜耍鄖貌嗷鰲
機會很快來臨。這日,一個面色惶恐、眼下烏青的小宮女前來佛堂,跪在佛前不住磕頭,低聲泣訴祈求調離長春宮。沈青瀾認出她是長春宮負責庭院灑掃的三等宮女,名喚小環。
沈青瀾沒有立刻上前,而是等她情緒稍緩,準備離開時,才狀似無意地遞上一杯溫水,柔聲道:“妹妹可是遇到了難處?佛前清凈,若有煩憂,不妨說說,或許能舒心些。”
小環正是六神無主之時,見沈青瀾面容溫和,又是佛堂的人,戒心便低了些,接過水杯,哽咽道:“多謝姐姐……實在是……長春宮如今待不得了。淑妃娘娘心情不好,動輒打罵不說,前幾日,連一直伺候娘娘、最得臉的婉姑姑都因為一點小錯,被罰跪了整整一夜,如今還起不來身呢……”
婉姑姑!
沈青瀾端著水壺的手幾不可察地一緊。婉!名字中赫然帶有一個“婉”字!而且是淑妃身邊得臉的老嬤嬤!
她不動聲色地安慰道:“婉姑姑?我仿佛聽過這名字,是娘娘跟前的老人了吧?竟也罰得這般重?”
小環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壓低聲音道:“可不是嗎!婉姑姑跟著娘娘從王府進來的,最是忠心不過。以前劉公公在時,宮里大小事情,娘娘也多倚重他們二人。如今劉公公沒了,婉姑姑又……唉,也不知道觸了什么霉頭。現在宮里是柳嬤嬤暫代掌事,可柳嬤嬤哪有婉姑姑那般體恤下人……”
信息量巨大!沈青瀾心中波瀾起伏。婉,淑妃從王府帶進的陪嫁嬤嬤,與劉保同為淑妃心腹,且在劉保死后立刻被淑妃尋由重罰!這絕非巧合!是因為劉保臨死前可能留下的線索讓淑妃對身邊人也產生了懷疑?還是婉本身就知道些什么,淑妃這是在警告或滅口?
她溫送走了小環,立刻回到房中,將“發現前朝吳氏女醫記錄”與“淑妃心腹婉嬤嬤近日被重罰”這兩條關鍵信息,用密文緊急傳出。她有強烈的預感,這個“婉”,極可能就是劉保血書想要指向的人!而前朝那位吳氏女醫與婉嬪的關聯,或許能揭示某種延續的陰謀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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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王府,聽雪閣。
蕭景玄幾乎是同時收到了沈青瀾先后送出的兩封密信。譯出內容后,他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激賞。她的敏銳與效率,遠超他的預期。不僅找到了“婉”字線索,更在如此短的時間內,鎖定了具體的目標――婉,并且關聯出了前朝“吳氏女醫”這條可能揭示手法淵源的暗線。
“洛風。”
“屬下在。”
“立刻詳查淑妃身邊那個叫婉的嬤嬤的所有背景,特別是她與太醫院,或者與任何懂醫藥之人的關聯。重點查她入王府前的身世,以及……她與已故吳太醫家族是否有任何交集。”蕭景玄指令清晰,“還有,前朝那位婉嬪和吳氏女醫的資料,也想辦法調閱,看看她們當年是因何‘有疾’,最后又是何結局。”
“是!”洛風領命,遲疑了一下,“殿下,婉如今被淑妃重罰,我們是否要……接觸她?”
蕭景玄沉吟片刻,搖了搖頭:“不。淑妃正在疑心之時,此刻接觸婉,無異于將她推向死路,也會暴露我們。靜觀其變。淑妃罰她,說明對她已有忌憚,但未必會立刻處死,畢竟是從王府帶進的老人,知道太多秘密。我們先掌握足夠的信息,等待最佳時機。”
他走到窗邊,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沈青瀾在宮內的行動如同精準的探針,正在一步步刺破覆蓋在真相上的迷霧。她的價值,遠不止是一雙眼睛。
“給西苑回信。”蕭景玄轉身,“內容如下:‘線索已悉,切勿妄動,保重為先。待時。’”
“待時”二字,既是告誡,也是承諾。時機未到,需耐心蟄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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