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絲冷得像針,混著山里的寒氣往沈清沅臉上扎。男人攥著她沒傷的胳膊,掌心里的溫度透過濕衣傳過來,卻抵不住雨絲的涼,幾乎是半架半拖地帶她往林子里鉆。傷腿每蹭到樹根或石頭,疼得她牙根發酸,卻死死咬著唇,連一絲悶哼都沒漏出來――她怕一出聲,那點撐著的力氣就散了。
身后的喊叫聲早被樹影吞了,只剩風雨刮著樹葉的嘩啦聲,還有兩人粗重的喘氣。男人像是熟門熟路,黑燈瞎火里也能避開坑洼,腳底下沒半點遲疑,沈清沅被他帶著,竟沒摔過一次。
跑了不知多久,雨漸漸小了,前頭忽然飄著一點昏黃的光,在黑林子里晃啊晃。走近了才看清是間木屋,孤零零杵在林中空地上,像個守林子的老鬼。
男人放慢腳步,側耳聽了聽,又往四周掃了圈,確認沒動靜,才拉著她往木屋走。木門推開時“吱呀”響,刺耳得很。一進門,草藥混著干柴的煙火氣撲過來,暖融融的,一下子把外頭的濕冷逼退了些。
屋里就個土砌的火塘,柴火燃得旺,火光跳來跳去,把墻上映得忽明忽暗。墻上掛著幾張獸皮,還有串風干的草藥,角落里堆著劈好的木柴,看著倒像個獵戶的住處。
男人松開她的胳膊,轉身把門插緊,又扯下蒙臉的黑布――露出張算不上俊朗但輪廓硬挺的臉,眼下有淡淡的青黑,眉峰壓著,瞧不出啥情緒。他脫了濕外衫,里面是件深色短褐,腰上系著獸皮圍裙,裙邊還沾著點深綠的草汁。
他走到火塘邊,拿起個陶罐,從皮水囊里倒了些水,又抓了把干草葉丟進去,架在火上煮。沈清沅靠著門板往下滑,腿軟得站不住,剛跑那陣早耗光了力氣,傷處的疼又翻上來,眼前一陣陣發黑,只能死死抱著胳膊,身子控制不住地抖。
男人沒看她,就蹲在火塘邊添柴火。沒一會兒,草藥味飄滿了屋子,苦得人皺眉。水開了,他又拿個粗陶碗,從旁邊小鍋里舀了碗溫粥,端到她面前放下。粥香混著熱氣鉆鼻子,沈清沅咽了口唾沫,喉嚨里的灼痛感輕了點。
她抬頭看男人,火光里他側臉冷硬,可方才在柴房,他眼里那點不一樣的神色,還有拉她跑時特意避開傷處的手,都讓她心里犯嘀咕。男人沒催她,轉身去墻根的藥簍里翻草藥,簍子里塞得滿當當的,好些草藥還帶著泥和露水。
沈清沅伸出左手,去端那碗粥――實在太餓了,胃里空得發慌。
當自己一口一口的喝著粥,才終于明白自己暫時平安了。
沈清沅的眼睛一下子就花了,又被心口的抽痛拽得猛地清醒。疼得她渾身痙攣,喉嚨里像堵了團棉花,想喊喊不出,只能從胸腔里擠出嗬嗬的聲,像受傷的小獸,又絕望又可憐。
眼淚瘋了似的往下淌,在滿是泥污的臉上沖出道道白痕,可怎么也沖不掉那兩截斷指帶來的惡心和疼。
男人聽見動靜,手里的草藥頓了頓,轉過身時臉上沒半點意外,像是早知道會這樣。他走過來,沒先扶她,倒是蹲下身,指尖輕輕碰了碰她右手滲血的紗布,動作輕得怕碰疼她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