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常在卻有些疑惑:“你猶豫了,為什么?我們相識也有數月,這個問題很難嗎?”
他的語氣并不是逼問,而是十分單純的疑惑。
秋瞳卻忍不住在心里反駁,什么數月,分明已有一年!
她抿唇,沒有像以前那般回答,而是將問題拋了回去:“你覺得我們算熟識嗎?”
衛常在答得倒是很流暢:“不算。”
秋瞳沒想到他回答的這么直白而迅速,于是轉頭看去,不可置信道:“不算?”
秋瞳忍不住道:“那你當初為何一同與我在樹下讀書?為何同林斐然解契?為何旁人打趣你我時,你半點不反駁!”
衛常在目光清凌,帶著一些困惑,隨后斂目感慨:“所以,有時候我并不喜歡和別人說話。”
他一直都清楚的知道,自己與旁人有認知上的差異。
對他們來說,天總該是藍的,草總該是綠的,相愛令人愉悅,分離令人悲痛。
但為何紅不是藍,黃不是綠,什么是愉悅,什么是相愛,分離為何悲痛,在很長一段時間里,他都未能感知。
師尊認為他們應該待在一處,他便與秋瞳待在一處。
縱然他時常看到秋瞳眼里閃過失望,她似乎覺得自己不該是這個樣子,看到她似乎透過自己,在尋找什么,緬懷什么——
他也依舊沒有動容。
畢竟這樣的眼神,他再熟悉不過,張春和也會如此看他。
他能敏銳地感受到,他們試圖在他身上找出另一個人。
但那又如何,這里沒有第二個人,這里只有衛常在。
在那個時候,他只是想著與林斐然一同修行,想著如何治療她的脈弱,其余的,便都是命數,既然命中注定他要愛上秋瞳,那便順命而為,如此而已。
即便他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歡。
林斐然曾經告訴過他,讓他便按照她說的去做,她總不會騙自己的。
他看向秋瞳,聲音幾乎輕到飄散雪風中:“不熟,我們就不能一起讀書?若是每個人的閑都要回應,那何時修行?至于婚契——是她與我解的。”
秋瞳停下腳步,看了他好半晌,雪風從旁呼嘯而過,她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我以為,我們至少算是友人。”
衛常在卻認真看著她,輕聲回道:“我只會有一個友人。”
如此回答,便意味著這個友人不是她。
秋瞳看著他的目光,眼中不由的浮現一點熱意,她直直向前走去,速度極快,衛常在也跟在后方,面上并沒有半點的愧疚與動容。
他便是這樣的人。
眼中的寂冷早已無法為這樣青澀的熱意觸動,黏稠的心也無法為這淚水沖凈。
原本一刻鐘的路程,竟然縮短大半。
直到兩人行至藏前,她站在一旁等待,衛常在上前以令牌解開禁制,二人推門而入,她才回身道。
“你突然問我這個問題,是想說什么。”
衛常在略略垂目,注視著她的面色。
他不明白,從很早開始,他就看到秋瞳對自己有所畏懼,為何她此時卻會浮現出這樣的神色?
她不過是看到了更深一些的自己。
藏中散著墨香,混著衛常在身上冷清的松雪味,不住地往秋瞳面上撲去,她忍不住后退半步。
衛常在心中疑惑,但比照著自己先前對林斐然的心緒,似乎又有些許理解。
他頓了一刻,還是放緩音色,學著婉轉不少:“我問你這個,并沒有其他意思。林斐然說你對我的過往很熟悉,若我心中有惑,便可來找你解答。
只是出于不解,我才會這般問你。”
聽了他的解釋,秋瞳心中仍舊十分復雜。
但她的的確確能從衛常在身上感到距離,再加上對上那雙眼時的寂冷,她其實心中早有預料,兩人如此表明,她也只有剛才那一刻的震驚,余下更多的是五味雜陳。
她重生至此,原本就是為了阻止他入魘,陷入天人五衰的絕境……
原本……
秋瞳斂下心神,呼出口氣,她自然不會認為是林斐然將自己重生之事告訴衛常在,她不是這樣的人。
她回首看去:“所以,你答應帶我來藏,并非是為了幫我,而是以此作為交換,讓我解答你心中的困惑?”
衛常在頷首。
秋瞳垂目:“你想問什么?林斐然說的沒錯,我的確知道一些過往。”
衛常在并不是刨根問底的人,或者說,他很少對別人感到好奇。
他不好奇秋瞳為何知道,他只想知道自己心中的答案。
“我想問一問你,我的家鄉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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