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身,還未完全石化的靈玉被她蹭開寸許,不知挪到哪處關竅,二人腳下忽然浮現另一道法陣,一點淡不可查的微光劃過,法陣旋轉的瞬間,二人便到了一處密室。
小林斐然心中一跳,下意識將靈玉歸位,原本搭出的法陣徹底成型,卻再沒能將他們帶離。
“這是哪?”她望向四周,不禁喃喃道。
侍從顯然和她一樣茫然,他拿著兩塊糯米糕,愣愣打量四周。
眼前是一處十分簡樸的密室,四周是高聳入鼎的書架,典籍遍布,中間放有一尊銅鼎、一把高椅,銅鼎下方繪有一朵全然綻開的銀絲灌頂。
花瓣穿插交疊,錯綜復雜,細細看去,莖葉與花瓣上的脈絡勾結,竟牽連出一道又一道的法陣。
一處連著一處,一條勾著一條,林斐然完全辨不出這處法陣的全貌。
二人蹲在密室角落,她越看越覺得目眩,便想起身湊近觀察,正在這時,身旁的小侍從立即抓住她的手臂,將她帶回原處,甚至在情急之下,將另一塊糯米糕堵到她口中。
“噓。”
他被糯米糕堵著,艱難發出今晚第一個氣音。
吱呀一聲,密室西邊的書架向兩側推開,有兩人不急不緩走入,于是密室中的寶珠緩緩亮起,二人走到銅鼎旁時,內里已經亮如白晝。
刺目的輝光將來人的面容照得一清二楚,正是人皇申屠陸與參星域首座丁儀。
小林斐然眼皮猛然一跳,如此明亮的光線下,她幾乎生出無所遁形之感。
她并不知曉二人是否會發現這個法陣,心弦緊繃之余,向后退了半寸,卻不小心踩上身后人。
她回首看去,這人卻似并未感受到一般,只瞪眼看向前方,神情比她還要驚懼。
小林斐然回頭,默默挪開身子,將他遮住大半。
銅鼎旁側,人皇笑容和煦,如今正值青年的他面色紅潤,俊雅非凡,聲音也十分清明。
他微微抬手,側目看向那方高椅:“亞父,請坐。”
丁儀只搖頭,雙目被壓在兩條白眉下,看不清晰:“君臣有別,不必了,康兒何時來此?”
人皇頷首以對:“應當在路上了。今夜發生大亂,宮侍們做事難免慢些,等一等也無妨。”
丁儀點點頭,也不再開口,人皇卻又道:“辜不悔倒是血性,奉為上卿他不做,還敢大鬧殿堂,亞父何故放過他?”
“人族能出這樣一個人實屬不易,以凡人之身比肩修士,幾百年來也就他一人,縱然頑劣,卻也罪不至死,嚇一嚇也就算了。
若是都能像他一樣,天下人又豈會受無脈之苦?
可惜,只他一人。”
罷,他凝神看向某處,像是回憶,又像是嘆惋。
人皇眸光微動,視線流轉之下,緩緩坐入高椅之中。
“亞父仁心高義,苦眾生之苦,你我如今所做,不就是為此嗎?若天生無脈的人皇一族都能修行,天下人自然不在話下。”
丁儀卻搖頭一笑:“這樣的法子卻不是我想出來的,我不居功。”
人皇頷首:“我明白,密教同樣高義,沒有他們,便沒有亞父,更沒有如今的我。”
“密教與你我志同道合,他們還有什么動作,我一定傾力相助。
至于妖界的靈力,必定會引入人界,只是如今妖王被斬首,已然不在你我控制之內。
我先前派人去接觸過,新任妖尊油鹽不進,性子孤傲,更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派去的人連行止宮都未能進得,便被拆成一堆丟出……”
丁儀站在一旁,望向周遭書籍,手中拂塵輕揮,四下塵灰皆散。
“不必擔憂,此子心高氣傲,境界幽深,上位實屬必然,我們卻并非無計可施。”
“哦?亞父早有對策?”
丁儀淡淡應了一聲,忽然抬步向角落走去。
“算不上對策,只是順勢。”
小林斐然聽得云里霧里,話中之人是誰她全然不知,只是見丁儀向此處走來時,心如擂鼓,狂跳不止。
她下意識調整呼吸,因為太過緊張,額角、后背都沁出薄汗,手心濕滑一片,腦子飛快轉動。
呼的一聲,拂塵揮過,掃去墻角書架上的幾粒塵土。
他回身離開。
林斐然猛然松了一口氣,口中糯米糕被咬斷,并未落地,而是墜入身旁那人手中。
“朝圣谷開之前,你可向妖尊去信一封,以入谷名額為籌碼,與他做一場交易。”
人皇納罕:“朝圣谷?谷中寶物雖多,但他并非貪名圖利之人,又豈會看在眼中?”
“他一定會。”
丁儀又開始清掃銅鼎,聲音不急不緩,穿著一身洗到泛白的道袍,遠遠看去,倒像一個勤苦簡樸的老者。
“妖族無法參與飛花會,更進不了朝圣谷,如霰苦尋入谷之法多年,卻始終無果,你雙手奉上,他定然不會拒-->>絕。
這便有了籌碼,到時我們可點入一枚棋子,安插到行止宮,再尋一個合適的時機,設法將涌靈井通開。
通涌靈井十分簡單,甚至不必修士,即便是最不起眼的凡人也能做到。”
人皇垂目沉思,隨即問道:“可這棋子如何插入?”
丁儀撣去塵灰,銅鼎锃光瓦亮,他滿意地點點頭。
“不必憂心,選擇權在你我手中,只要足夠合理,便不會察覺異樣,涌靈井這樣的東西,無形無狀,它或許在杯中、在石下、在泉底。
世上識得之人少之又少,誰又能想到行止宮的荒井便是此等寶物。
他太年輕,不會知道。”
“可朝圣谷何時開,你我如何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