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是森森白雪,如霰還以為她終于想通,不會再與一個將死之人待在一處,剛要收回目光,便見她停駐洞口處,并未跨出半步。
她并不打算出去。
小林斐然在洞內搜尋,找了不少木枝,不算生疏地在他附近搭出一個柴堆,又背著他,不知偷偷摸摸鼓搗什么,噼啪一聲,火光乍起!
她仿佛沒有預料到火勢如此-->>迅猛,低呼一聲,猛然將手中之物拋出,退后數步。
她擋得很好,即便是如霰也未看出她拋的是什么。
好在火堆燃起,她回頭看他,咧嘴一笑,又很快抽出一根枝條,跪趴在洞口處,將堆雪拂入……
接下來的事便有些出乎如霰的意料,她從隨身的芥子袋中抽出一個鐵鍋,將白雪傾入,直至淡白的水霧從中逸出,她才取出個不算小的瓷碗,打了水后碎步跑到他身旁。
“仙女大人,你昨日護我一夜,現在輪到我幫你!”
她聲音清脆,三兩句便將二人從上下顛倒為平等互助。
好快的腦子。
如霰心中嗤笑,他抬眸看去,她額前碎發被方才的突然的焰火燎去小半,此時正焦黃搭在一處,那雙眼更加清楚地顯露出來。
小林斐然試了試水溫,先是蘸水擦去他額角、面上、唇邊的汗珠,這才一點點將水傾倒在他的雙臂。
他在這樣的寒雪洞中待了數日,即便是修士,在靈力逸散與暴亂之下,也幾近失溫。
此時被溫水沁入,便如沸水澆灌,原本該覺刺痛,卻又被她用手擋去推勻,這痛感頃刻綿軟下來,只絲絲縷縷從縫隙中滲入。
烈旺的火堆就在三步開外,傾倒下的水溫也十分舒適,水汽蒸騰間,竟有種沉入熱泉的舒適。
小林斐然還在忙活,她將暖熱濕透的繃帶拉緊交纏,又用木枝別住,扭了幾圈。
吸飽水的布條另有一種彈性,再加上如此扭鎖,竟牢牢縛于雙臂,不論靈脈如何動亂,只見水痕擠壓出,布條卻始終緊緊固定,又不至于勒出淤痕。
游離暴亂的痛楚竟緩解大半。
雙臂縛好,她又起身來來回回跑了許多次,不停堆雪、燃火、傾水、結木,直至最后系好最后一條腿,才終于舒口氣。
她仰頭笑道:“接下來只用補水,不會再像先前那般痛了——仙女大人,我會一直為你補水,直到它們停下為止。”
“……”
如霰垂目看去,竟一時無。
即便是他,現下也說不出驅趕的話語,他想,這靈力暴亂得真不是時候。
他眼中涼意依舊未散,小林斐然佯作沒見到,余光瞥過洞口,又看向他,兀自將他灑落四周的金環一一拾起,雙手奉到他身側,開始沒話找話。
“仙女大人,你的頭發為什么左邊長,右邊短?”
左邊及腰,右邊卻只堪堪垂至肩頭,縱然不損顏色,卻仍舊有些滑稽之意。
如霰躺倚石臺,垂下眼簾,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啞聲開口問道:“你這樣燃起火光,不怕把追襲你的人引來?”
小林斐然搖頭,幾乎是篤定道:“有仙女大人在,他看不見這里。”
如霰嗤笑,隨后偏頭向她抬了抬手,她先是一頓,隨即有些遲疑地靠近,他立即捏住她的右頰。
“不準再叫仙女大人。”
見他展顏,林斐然一時有些怔忡,只愣愣點頭。
如霰沒見過這種一時機靈至極,一時卻又呆愣無比的孩童,心中覺得好笑。
他放開手,挾住她頰側的指尖將將摩挲,小林斐然便立即遞上溫水,他眉梢微挑,探手洗了洗,心思轉動間,開口問道。
“追襲你的人,你知道是誰嗎?”
小林斐然見他如此開口,心中自知有戲,卻并未直接回答,只是蹲守在旁,目光微閃。
“是一個十分厲害的修士。”
“小小年紀就會故弄玄虛。”如霰眼中并無訝色,只覺好笑,“有多厲害?”
小林斐然又靠近半分,仍舊未直說,而是試探著夸張道:“非常之厲害的修士,而且修為高超,有一個響亮的名號,我娘親說乾道修士都知道他。”
如霰定定看她,薄唇輕啟,聲音淡涼:“如果你一定要加這么多詞形容,那便不要說了。”
“仙女大人,我說我說!”
小林斐然直直湊到他身旁,似要將他所有神情都看個仔細。
“他可是登高境修士,我娘親說這樣的人十分厲害!”
如霰眼中有些訝異,但面上并無駭色,似乎只是純粹的好奇:“登高境?確然還算厲害,他這樣的人,為何會追你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孩童?”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她被燎焦的額發。
小林斐然并不在意這樣的打趣,只是隨手理了理,湊近問道:“仙女大人,你也不將登高境修士放在眼中嗎?”
如霰揚眉:“小小年紀,倒是會試探起人了,是,區區一個登高境,我還不放在眼中。”
在小林斐然眼睛亮起的瞬間,他忽然一笑,輕聲道:“不過我就要死了,現在遇上,我也打不過。”
她目光一頓,明亮的雙目并未暗下,而是灼灼看著他:“你不會死,我知道。尋死之人,不會設法給自己纏上這些。
你只是暫時無法動作,仙女大人,你需要有人襄助,我可以幫你,你也可以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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