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一點也不像。
……
春城西處,臨川小筑。
身著淡藍道袍的弟子匆忙走過,將幾具同門尸身挪到院中,取香開壇,以作法事。
總共要做七日,怕是那些人從谷中尋寶而出,這場法事都還未結束。
一位身著靛藍衣袍的青年從中走過,其余人見他后立即駐足道:“大師兄。”
薊常英看過院中弟子,目露可惜,又問道:“師叔何在?”
此處的師叔,自然指的是尋芳。
弟子回答:“還在首座房內。”
薊常英思忖幾息,點點頭,又向幾人囑咐幾句,這才上樓叩響張春和的房門。
“進。”
薊常英推門而入,仿若未曾見到橫亙中間的那具無首尸身,面上仍舊笑盈盈的,唇下小痣微揚。
“師尊尋我何事?”
張春和打坐席上,只抬眼看他:“春衍一事,可有眉目?”
春衍是尋芳原名,整個道和宮中,也只有張春和會這般叫她。
薊常英躬身行禮:“未有眉目,先前也曾問過師弟,他也不知師叔為何身首異處。”
張春和垂眸,額上金火紋都黯然幾分,神情似怒非怒,仿若平靜,卻又仍舊能辨出幾分冷凝。
修行天人合一道多年,他已甚少有這般起伏的情緒。
若是叫旁人看見,定然驚訝,但薊常英不會。
他只是看著。
張春和終于抬眼,眸中光芒幽微。
“師尊走前,對我千叮萬囑,要我顧好同門,可我終究天資有限,護不住許多人,如今本就只剩春衍,我卻仍舊讓她出了岔子。
師妹入門最晚,年紀最小,師尊向來疼寵她,這才養出些有恃無恐的性子。
若是師尊神魂未滅,見到此狀,不知該如何痛心,此番是我之過。”
薊常英斂容,只道:“師尊節哀。”
話雖如此,卻仍舊未看那尸身一眼。
張春和看他,眸深似海,卻也不再提及此事。
“罷了,春衍之死,我會另尋他人徹查,你不必再管。
方才天際有紫氣東來,應當是昆吾劍出,想必常在已然取得第一劍,那件事,應當開始著手了。”
無需提點,薊常英立即便知曉他話中之意:“是,但眼下時機尚未成熟,還得再等上一等。”
張春和點頭,看向他,面上終于帶起淡淡的笑意:“你做過的事,為師深記心間,事成之后,也必不會失約,你且安心。”
薊常英俯首,唇畔含笑:“弟子從未有疑。”
師徒二人又談上半個時辰,這才散場,房門闔上之時,二人面容俱都一淡,頃刻改了顏色。
薊常英走在回廊,望向天際日色,不由得感慨無限。
“師妹,若天下人都如你這般,又豈有諸多混沌之事……今日還是——”
今日還是晴日。
今日還是想起了你。
……
“文然!”
林斐然與如霰正要向密林走去,卻聽見有人在身后呼喚。
她撐著傘,回頭看去,只見幾個面染墨痕之人望向此處。
為首之人正是一臉欣喜的沈期。
他回頭與太學府弟子說了幾句,這才獨自向她奔來。
他們離得不遠,沈期幾步便到身前,于是一陣清潤墨香也隨之飄來。
林斐然看向他懷中墨錠,想起什么,了然道:“這是你們在谷壁處挖的老墨?”
沈期點頭,將這堆墨錠收入芥子袋,又從中挑了一塊大的遞給她,一雙鹿眼微彎,露出一口白牙。
“這塊贈你。老墨中靈蘊十足,縱然你不修妙筆道,但用它仿繪劍譜,也有浸潤之效,若是用來修補古籍古畫,更是上上之選。”
林斐然本不打算收下,但聽到修補之用,又驀然想起師祖。
他先前遁入書中后,看起來并無不同,但勾勒身形的線條的確比以往淺淡幾分,想來是經受過什么。
他本就是遺留的一抹神識,也不知這朝圣谷的老墨能不能修補。
思索之際,林斐然未曾注意到如霰正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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