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罷,他又抬腿動了動夯貨,它睜著兩只圓眼仰頭看去,隨后躍上桌面,不知從何處翻出兩粒金子,推到店家面前。
店家面帶喜色,接過金子時趁機挼了一把夯貨的腦袋,這才心滿意足開始打包,好不容易見到這般神仙人物,話也多了起來。
“仙長,我這-->>糕餅可是百年字號,香飄十街,就是癱瘓在床,也能把他的饞蟲勾醒……”
好香。
林斐然本來睡得很沉,但驀然間聞到一陣甜香,饞蟲被勾起,便有了半分意識,但因為身體實在太過乏累,無法醒來,她便處于半夢半醒中,整個人昏沉蒙昧,竟有些上下浮沉的飄然之感。
“糕餅都分開,甜咸不要混裝。”
“自然自然,仙長,你愛吃甜的還是咸的?你這個個頭,多吃些也正常,本店糕餅用料上乘……”
夢中竟然傳來如霰的聲音,還有一個男人在喋喋不休什么,有些嘈雜,她微微側頭,本想避開,卻驀然埋入一處軟韌之地。
“……”
如霰微頓,他垂眸看去,埋首胸前的林斐然只是單純動了一下,并沒有醒來的跡象。
店家口中不停,如霰雖未制止,但其實一句都沒聽進去,他只是在想,林斐然到底在飛花會中發生了什么,能叫她這樣傷心。
“仙長,好了。”
店家將一連串的油紙包系在一處,剛要遞給他,便被那只靈寵劫走,它接過系帶,搭在肩后,竟是要幫主人干活。
“不得了不得了,真是成精了!”店家眼中大放異彩,“敢問仙長,這種靈寵何處尋得!”
如霰看過夯貨一眼:“不用尋,等它自己撞上門來就好。”
夯貨越過如霰,三兩步走到前方開路,挺胸抬頭,頗有些神氣,片刻后又四處玩鬧起來。
它在春城內被靈力壓制,無法動作,整只獸都僵硬不少,現下得了自由便立即開始撒歡。
如今正是早市,雖有不少人躺在街邊,兀自沉浸在飛花會的余悸中,但也有不少鋪面開門迎客。
一人一獸在街巷中走走停停,糕餅買了,又要來點秋日的熱食,路過圍爐,又要來上幾份酥餅,偶爾在店中見到幾樣別致的飾物,他也會駐足買下。
在林斐然半夢半醒間,她只聽到連連不斷的“包起來”“全部都要”“不好看”,甚至還有毫不留情的“丑”。
耳邊傳來街市中尋常的吵鬧聲,語調各異,但卻十分有生機,迷蒙間,聽了不知多久,聲音漸漸小了下去,最后只剩風聲和鳥鳴。
街頭巷尾的庭院中伸出幾枝枯瘦殘桂,雀鳥躍然其上,震動間,余下的桂瓣稀疏散落,恰巧落到如霰發間。
他抬頭看過一眼,并未在意,腕間以發絲編出的手環微微搖晃,一人一獸緩步向前。
為了好好馱起如霰先前買的物件,夯貨復又化回狐貍,身形變大,及腰高,背上丁零當啷掛著不少東西,蹦蹦跳跳向前。
這般動作,倒把背上那串銀鈴震響,清幽聲音回蕩在巷中,林斐然再度沉沉睡了過去。
不多一會兒,他們便進了先前定下的客棧,果不其然,店中除了幾位在大堂休憩的修士外,店家、小廝都不見身影,好在買了不少東西。
如霰目不斜視從大堂穿過,其中一個修士見了他,先是有些驚訝,隨后想起什么,又往他懷中看去。
“這、這便是文然道友罷!”
修士認得如霰,他見過林斐然幾次,自然也見過她身旁這位容貌出眾的男子,絕無可能記錯。
“文然道友破了驪珠,身體可好?”
話音落,大堂內不少修士都往此處看來,眼神或有探究,或有驚訝,或有喜色。
如霰轉眸看向他,若有所思打量幾眼,隨后眼中劃過一抹金紅之光,輕聲道:“你看錯了。”
修士神情微滯,緩慢眨眼,又笑道:“抱歉,是我一時眼急,認錯了人,她不是文然,道友莫怪。”
如霰下頜微抬,眉梢輕挑:“道過歉就好。”
他此番神態確實有些傲慢,卻并不叫人討厭,他帶著人上樓,夯貨吭哧吭哧跟在身后,徒留一眾狐疑的修士。
有人上前問道:“你當真認錯了人。”
修士驟然回神,撓頭回憶片刻,卻發現剛才這二人面貌平平,與文然二人毫無相像之處。
“的確認錯了,我親眼見過文然,那不是她。”
聽了這話,眾人無趣離開。
入了房,如霰將人放上床,隨后雙手并指為她切脈。
林斐然每每破境,都會引得靈氣倒灌,暫時充盈,但幾日后,脈中靈力便會散去十之六七,故而,她的脈象往往都有外強中干之意。
但此時不同,她的靈脈強韌且柔潤,先前精純靈氣匯入,經她短暫吐息后,竟毫無流失之意,的確令人驚訝。
他收回手,抱臂坐在床側,搭起二郎腿,垂眸望向林斐然,只見她神色恬淡,卻面色潮紅,薄汗頻出,這是靈力充盈后的醺然之色,她上一次破境也是這般。
他看了半晌,咋舌道:“真是呆人有呆福。”
夯貨躥到枕邊,豆大的眼看向林斐然,又用鼻尖拱了拱她。
如霰抬眼看去,涼聲道:“去打點熱水。”
“汪?”夯貨的豆豆眼倏而增大,委屈地叫了一聲。
如霰彎起一個笑,又取出一粒金石,揚手扔到夯貨口中:“敢取金湯,難道就打不來一盆熱水?”
“汪!”得了好處,夯貨再也不推三阻四,一溜煙沖下樓,興沖沖地去打起熱水。
等到屋中只剩兩人,他的視線又全然落到林斐然身上。
微晃的腿停下,日風從軒窗攀入,撩開層紗,露出帳中人,卻又吹過他的長發,將他此時的面色與眸光隱下。
帳中人睡得十分安穩,身形板正,如同她的性子一般,沉眠時也不算好動,雙手靜靜放到身側,半張臉埋入枕間,悄然無聲。
不知看了多久,直到夯貨頂著一盆熱水,撞開門扉,他才移開視線,向后方看去。
夯貨自知莽撞,將水放下后小聲嗚咽,如霰也并未責怪,只是隨手撫過它的頭頂,扔出一塊拳頭大小的金錠,隨后又坐回床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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