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老夫人哪里顧得上地上的碎碗和藥汁,一把抓住裴忌的手,眼淚順著臉頰滑落,滴在裴忌的手背上,燙得他心頭一緊:“你不能去!那北疆是吃人的地方,眼下時-->>局動蕩,你若是”她聲音里滿是絕望,身子因激動不住顫抖,連帶著榻邊的錦緞流蘇都晃了起來。
    裴忌輕輕拍著母親的手背,耐心解釋:“母親,此次去北疆是陛下親旨,邊關告急,將士們在前線浴血奮戰,孩兒身為朝廷官員,豈能袖手旁觀?您放心,我不會有事的。”他知道母親擔憂,可君命難違,邊關百姓流離失所,他實在無法推辭。
    老夫人還想反駁,可看著裴忌堅定的眼神,終究把話咽了回去,只是眼淚落得更兇,眉峰蹙得更緊,滿是無奈與牽掛。
    裴忌見母親情緒稍緩,話鋒一轉,目光不經意掃過一旁的柳氏,語氣變得嚴肅:“母親,眼下朝堂局勢微妙,孩兒想叮囑一句,府里最好閉門謝客,少與外界往來,凡事謹慎,莫要卷入不必要的紛爭。一切都等我從北疆回來再說。”
    這話看似對母親說,實則字字句句都是說給柳氏聽的。柳氏是英國公妹妹,裴語嫣又嫁入沈府,如今朝堂各方勢力盤根錯節,他不在府中,唯有避嫌才能保全家人。若是因柳氏的關系,讓裴家卷入英國公府或沈家的紛爭,后果不堪設想。
    柳氏端著的手微微一僵,心里涌起濃烈的不情愿。閉門謝客便斷了與外界的往來。更何況她身為英國公妹妹,府中往來皆是達官貴人,突然閉門不出,難免被人議論。
    她張了張嘴想反駁,卻見老夫人點了點頭,語氣帶著疲憊:“你說得對,眼下局勢不穩,該避避風頭。老大媳婦兒,往后府里的事,就按忌兒說的辦,除了必要往來,其余客人一概不見。”
    裴老夫人發了話,柳氏即便不情愿,也只能低下頭,聲音悶悶應道:“是,婆母,兒媳曉得了。”眼底掠過一絲不悅,握著碎碗的手指不自覺收緊。
    裴忌見柳氏應下,心里稍稍松了口氣,正準備起身告辭,卻聽裴母又開口了。
    老夫人隨即拉著他的手,眼神里滿是懇求,語氣軟得像棉花:“你這一去生死未卜,關于江晚寧的事,母親想通了。以前是母親固執,覺得她無父無母、出身普通,配不上你,可如今……什么門第規矩都不在乎了,只要你能平平安安從北疆回來,你和晚寧愿意回府住,我就認她這個兒媳。”
    裴忌聽到“江晚寧”三個字,身子微微一怔,眼神里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像是有難之隱。
    他張了張嘴,終究什么都沒說,只是站起身,對著裴母深深鞠了一躬:“母親,您安心養病,莫要擔憂,也莫要累著自己。府里的事,就勞煩大嫂多費心。”
    柳氏連忙應道:“二叔放心,婆母有我照料,定不會出差錯。你在北疆務必保重。”
    裴忌點頭,再看了一眼母親含淚的眼睛,終究轉過身,大步朝著門外走去。棉簾在他身后落下,隔絕了屋內的暖意與藥味,也隔絕了母親的牽掛、柳氏的心思。
    庭院里的寒氣更濃了,裴忌緊了緊腰間的佩劍,腳步堅定地走向府門,背影在晨光中拉得很長,帶著對母親的牽絆,也帶著對前路的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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