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介意沖虛的胡說八道,但是在小孩子面前不行,摘月現在才到他膝蓋,這個年齡的小東西說什么信什么。
沖虛觀主見狀,連連安撫,“我剛剛是開玩笑的,摘月,你放十成十的心,你師父是生不出你這么漂亮的娃娃。”
“哦。”摘月小臉信服的點了點小腦袋,趁低頭喝茶的功夫笑了笑。
她清楚這個,只不過是想開玩笑緩和一下氣氛,讓師父與沖虛觀主能放松一些。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一聲微輕的喊聲,“師父!青榆師伯!我回來了。”
青榆道長見狀,將摘月拎起,推她出去,“摘月,你快去幫幫靜玄,他此次下山肯定累壞了。”
“……”摘月癟了癟嘴,跺著腳離開了。
大人總是喜歡用這些話糊弄小孩子。
再說,她現在年紀這么小,他們兩個大人說的內容,她可以裝作聽不懂的。
……
摘月走到院中,西側歪柳下站著一名半大少年,大概十歲左右,眉眼清秀,正從驢背上卸東西,看到她出來,少年露齒一笑,“摘月,咱們打的虎皮被貴人看上,不用擔心年底沒吃的了。”
說著,他從布袋中掏出一個荷葉包,小心打開,里面整整齊齊列著四塊明黃的點心,輕輕一嗅,香甜的味道就鉆入鼻子,旁邊的小毛驢也聞到了,甩著大腦袋想要舔一口,被少年給推開了,“不行,這是給小摘月的。”
小黑驢不甘心地又擠了過來,發出“昂昂昂”的不滿聲。
摘月見狀,掏出沒吃的飴糖,揚著手,踮著腳,努力往小黑驢嘴邊湊,“浮云,這塊給你!”
小黑驢聞到味道,不等少年的阻止,低頭就吞下飴糖,歡喜地蹭了蹭女孩兩下。
摘月踉蹌了兩步,最終不敵,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她:……
她現在已經這般弱了嗎?一頭小毛驢都能將她給弄倒。
小黑驢見狀,晃著腦袋想要再蹭蹭她,被靜玄推開了。
靜玄忍笑,彎身將她扶起來,給她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摘月,你莫要慣著浮云,它以后被你寵壞了,就不愿馱我和師父了。”
小黑驢見狀,似乎聽懂了,又“昂昂”叫了兩聲。
似乎在說,它就是這樣想的。
摘月看著它這樣子,禁不住也笑了。
……
屋內的沖虛觀主和青榆道長聽到嬉笑與黑驢歡快的叫聲,不由得對視一笑。
青榆道長望了望院子,嘆息道:“沖虛,你可知,我為何帶摘月來長安?”
沖虛觀主:“不是為了籌款重建你的破道觀?”
“她那般小,我又不是老糊涂,怎么會無緣無故講她帶出來。”青榆道長沒好氣瞪了他一眼。
等到他的道觀重建好,看誰的道觀最破!
沖虛觀主聞,意味深長道,“難不成,你還想將摘月獨自丟在長安,然后獨自逍遙?”
青榆道長噎了一下,老樹一般的眸光有些游移,“怎么可能……我這幅黃土埋半截的老東西何談逍遙。”
沖虛觀主:……
他就是詐一下,沒想到這人還真有托孤的意向。
誰曾想,老家伙這次帶孩子來長安,差點讓孩子去了鬼門關。
只是……
他嘆了一口氣,輕聲提醒,“青榆道兄,摘月現今大病初愈,你若是再離開她,保不齊他還會再出事!”
小家伙經過舟車勞頓,養了兩個多月,好不容易將精氣神恢復了一些,可經不起其他磨難。
“唉!”
青榆道長無奈一笑,“沖虛,我也是沒辦法,主要是摘月跟著我不適合。”
沖虛觀主不解:“你難不成得了不治之癥?”
“……”青榆道長頓了一下,側身輕咳兩聲,“讓你看出來了,我這兩年確實身體抱恙……擔心不知何時就醒不來,摘月又這般小,天下初定,她如何應付身邊的豺狼虎豹。”
“……”沖虛觀主雙眸微瞇,嘴角微抽。
老家伙在他這里住了三月,別看外貌干癟老邁,可是身體壯的能打死牛,上月他們遇到了一伙盜匪,這家伙上前三下兩除二就將四個大漢給收拾了。
“這……世事無常,天下事都說不準,你看,十多年前,天下紛爭四起,劉武周、宋金剛、竇建德之流威風八面,誰曾想會楊隋的天下會被李唐給奪得,我現在看著好手好腳,可也六十余歲,放不下的就是小摘月了。”青榆道長越說,聲音越發低沉,帶著揮之不盡的殤意與唏噓。
對于他這等已經看遍世事的人來說,即使李唐已經建立了九年,可是距離太平盛世還是久遠,突厥虎視眈眈,突厥不滅,李唐就不穩,天下就不定,不管如何,長安也比洛陽那邊要安穩一些。
聽他說起局勢,沖虛觀主也沉默了,大唐的危機何止突厥,現如今天下初定,朝堂中,太子與秦王分庭抗禮,誰也不知道大唐下面往哪條路走。
青榆道長見他不語,大手摸了摸鼻頭,“還有,摘月她不是男童,而是女娃!”
“!”沖虛觀主瞪眼,“女子?”
合著在他道觀養了這么長時間的病,他居然沒看出來。
怪不得老青榆擔憂,女孩確實更讓人擔憂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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