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極深。
舊港區的廢墟里,天機堂的燈光孤零零亮著。
空氣里那股淡淡的血腥味還沒散。
那是剛才處理掉那波探子留下的。
但很快,這味道就被一股霸道的麻辣鮮香給鎮壓了。
客廳。
黃花梨大木桌旁。
阿幼正撅著屁股,整個人幾乎趴在桌面上。
她手里攥著那支快沒水的黑色馬克筆。
筆尖在a4紙上劃拉得滋滋作響。
那架勢,比刻碑還用力。
蕭凡端著那只掉了漆的保溫杯,慢悠悠溜達過來。
“寫什么呢?”
阿幼沒抬頭。
粉嫩的舌尖舔過沾著紅油的嘴角,神情嚴肅。
“進貨單。”
蕭凡眉梢一挑,湊近了看。
紙上密密麻麻,字跡狂草如鬼畫符,旁邊還貼心地配了靈魂插圖。
第一行:鬼市特產:深海大章魚燒(要活的,觸手會動,吸盤要大)
第二行:油炸百足蜈蚣(越毒越好,最好是紅頭的,嘎嘣脆)
第三行:碳烤吸血蝠王(要那種翅膀展來兩米長的,肉多!)
視線繼續下移。
最后一行被重點加粗,那一圈圈黑墨水幾乎要把紙戳破。
旁邊還畫了三個巨大的感嘆號。
備注:若遇鬼面蛛,務必活捉!那個腿長,適合做刺身!多放芥末!
蕭凡沉默。
他伸出手指,點了點那個靈魂畫風的“大蜘蛛”。
“這是鬼面蛛,劇毒之物,一口毒液能融化半噸巖石。”
“真的?”
阿幼猛地仰起頭。
那雙綠油油的大眼睛瞬間亮起兩道光束,比探照燈還賊。
“那一定很入味!”
她吞了吞口水,喉嚨里發出咕咚一聲響。
隨后低頭,筆尖飛舞,又補了一句:
毒液留著拌面,勁大。
蕭凡笑了笑。
這小怪物。
別人去鬼市,那是提著腦袋去拼命,去博一線機緣。
她是拿著菜單去點菜。
要是讓鬼市里那些兇名赫赫的毒物知道自己上了這種“必吃榜”,估計連夜扛著火車就跑了。
“別光顧著吃。”
蕭凡指關節敲了敲桌面。
“記得給啞叔帶點東西。”
“哦……”
阿幼撇撇嘴,一臉的不情愿。
她在紙的最下角,找了個不起眼的縫隙,用比蚊子腿還細的字體寫了一行:
給那個獨眼老頭帶副老花鏡。
寫完,覺得虧得慌,又在括弧里備注:
地攤貨就行,別買貴的,省錢買肉。
……
相比這邊的煙火氣。
窗邊的氛圍,冷得像是另一個維度。
月凝霜坐在藤椅上。
赤足點地,白裙勝雪。
她手里握著一把油紙傘。
此刻。
這把破傘在她手中,正發生著某種質變。
她拿著一塊潔白的絲綢,一點一點,極慢地擦拭著傘柄。
每擦一下。
屋內的溫度就降一分。
傘面上那些原本模糊的紋路,像是久旱逢甘霖的古老河床,逐漸亮起幽藍微光。
那不是光。
是來自遠古冰川的寒意。
“擦干凈了?”
蕭凡走過去。
周圍足以凍裂巖石的寒-->>氣,對他沒有任何影響。
月凝霜動作停住。
她抬頭。
原本空洞的眸子,此刻清亮得驚人。
那里面沒有情緒,只有純粹的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