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紓和沈青敘一路緊趕慢趕,抵達醫院時,也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后了。
夜深人靜,住院部大樓只有零星的幾個窗戶亮著燈,空曠的走廊回蕩著兩人急促的腳步聲。
姜斯明獨自倚在樓梯間的防火門邊,指間一點猩紅明滅,煙霧繚繞著他棱角分明的側臉,在樓梯間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落拓沉寂。
姜紓小跑著過來的,剛才等電梯太久,她和沈青敘索性爬了樓梯,此刻氣息尚未喘勻。
沈青敘一手提著她的包和大衣,另一手穩穩扶住她的胳膊。
“哥……”姜紓平復著呼吸,急切地問,“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明月怎么了?”
姜斯明聞聲,將還剩大半截的煙扔在地上,皮鞋碾過,動作帶著一股壓抑的煩躁。
他轉過身,眼底布滿紅血絲,聲音因吸煙而有些沙啞:“明月有個外婆,身體一直很差。一個月前,突發大面積腦梗,在icu住了整整一個月,前幾天才剛轉到這里的康復科。”
他頓了頓,喉結滾動,“當時醫生說,老太太腦梗死位置兇險,能撿回一條命已是萬幸。”
姜紓的心揪緊了:“然后呢?”
姜斯明的目光沉得如同窗外化不開的濃墨,一字一句道:“幾個小時前……老太太走了。”
“走了!”姜紓倒吸一口涼氣,“不是在康復嗎?怎么會這么突然?”
“老太太心臟本來就有舊疾。”姜斯明的聲音干澀,“突發心衰,護士發現后立即搶救,也同時通知了我和明月……我們趕來的路上,護士說已經搶救了十五分鐘,情況不好。等我們到醫院后,搶救已經進行了半小時……”
他閉了閉眼,沒有說下去。
醫療上規定他們都懂,搶救半小時無效,通常就意味著回天乏術。
面對著生離死別,姜紓胸口發悶,聲音不自覺放輕,帶著擔憂:“那明月她……”
“當場人就昏過去了。”姜斯明揉了揉眉心,疲憊與無力感幾乎要溢出來,“醒過來后,整個人死氣沉沉的,我進去……她說不想見我。”
嘆了口氣,姜紓轉身就往病房走去。
沈青敘默然跟在她身后。
走到門口,姜紓停下腳步,回頭對沈青敘輕聲說:“阿敘,你在外面等我一下,好嗎?”
沈青敘目光沉靜地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好。”
姜紓輕輕推開病房門。
病房內沒有開燈,只有走廊的余光滲入,勾勒出病床上一個模糊蜷縮的身影。
姜紓按下門邊的開關,柔和的燈光亮起。
宋明月靜靜地躺在病床上,身上蓋著白色的被子
她沒有哭,也沒有睡,只是睜著一雙空洞無神的眼睛,直直地望著天花板,仿佛靈魂已經抽離,只剩下一具失去生氣的軀殼。
連有人進來,開燈,她也毫無反應。
姜紓看得心頭一酸,放輕腳步走過去,在床邊坐下,握住她冰涼的手,聲音輕柔得仿佛怕驚碎什么:“明月……我來了。”
宋明月依舊沒有反應,眼珠一動不動。
“明月……”姜紓的聲音哽咽了,“你要節哀……外婆她……一定不希望你這樣的。”
這句話像是一把鑰匙,終于撬開了宋明月那層空洞的殼。
大顆大顆的眼淚毫無征兆地從宋明月空洞的眼眶里滾落,迅速浸濕了鬢邊的頭發和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