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江那句“告辭”仿佛一道赦令,讓幾乎凝固的空氣重新開始流動。然而,魈緊繃的身軀并未立刻放松。在最初的、基于本能的強烈反對之后,那些被他刻意忽略或未曾深想的細節,如同退潮后裸露的礁石,清晰地浮現在腦海里——
帝君……鐘離大人,對那位至冬執行官,似乎確實……與眾不同。
達達利亞那些過于熱情的靠近,鐘離大人雖未明確回應,卻也很少真正嚴詞拒絕;那些在璃月港看似偶然的“偶遇”,鐘離大人默許了對方的同行;甚至在珠鈿舫上,面對達達利亞笨拙的筷子技巧,鐘離大人竟會自然而然地為其夾菜;還有那次同寢……盡管帝君可能只是出于某種考量或純粹的淡然處之,但這份“默許”本身,就已超出了尋常的界限。
越想,魈的臉色越是精彩。最初的堅決反對還僵在臉上,但一絲后知后覺的尷尬和不確定,如同細微的裂紋,開始在他冰封般的表情上蔓延。他意識到,自己的反對,或許更多是源于對帝君威嚴的維護和對“外人”介入的不適應,而非基于帝君本人的意愿。如果……如果帝君本人并不排斥,甚至……
這個念頭讓魈感到一陣莫名的煩躁和……無所適從。他緊握著那枚墨玉指環,指環傳來的溫涼觸感也無法平息他內心翻涌的混亂。他垂下眼簾,避開所有人的視線,尤其是空那帶著關切的目光,只覺得耳根剛剛降下去的溫度又有了回升的趨勢。他剛才那番斬釘截鐵的“不同意”,此刻回想起來,竟顯得有些……莽撞和可笑。
空將魈的窘迫看在眼里,心中了然。他輕輕放下手中的項鏈錦盒,伸出手,在桌下悄悄碰了碰魈緊握的拳頭,聲音溫和得像一陣暖風:“魈,別想太多了。鐘離先生自有他的考量。”他頓了頓,補充道,帶著一絲安撫的笑意,“無論怎樣,我們尊重他的選擇就好。”
這溫和的觸碰和話語,像是一道暖流,稍稍緩解了魈內心的僵硬和尷尬。他微微動了一下被空碰觸的手,雖然沒有立刻松開拳頭,但緊繃的指關節似乎放松了一絲。他抬起眼簾,飛快地看了空一眼,那眼神里帶著一絲被說中心事的懊惱,和一點點不易察覺的依賴。
然而,總有人唯恐天下不亂。
“嘿嘿嘿——”溫迪拖著長音,壞笑著湊了過來,翡翠色的眼睛里閃爍著狡黠的光芒,他故意圍著魈轉了一圈,像在觀察什么稀有動物,“哎呀呀,我們魈上仙這是……回過味兒來了?是不是突然發現,你家帝君對那只至冬大狐貍,好像……還挺有耐心的?嘖嘖,夾菜啊,同寢啊,還允許他跟在身邊吵吵鬧鬧……這要擱別人,早被老爺子一個天動萬象砸回至冬老家了吧?”
他每說一句,魈的臉色就僵硬一分,剛剛緩和些許的尷尬再次涌上,甚至比之前更甚。溫迪的話像是一根根小針,精準地戳破了他試圖維持的鎮定,將那些他剛剛意識到、卻不愿深究的事實赤裸裸地攤開在面前。
“溫迪。”空有些無奈地低聲阻止,示意他別再添油加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