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玉的死,如同一場驟雨,洗去了范府表面的浮塵,卻也令深埋的根系更加清晰地暴露出來。
府內的氣氛在短暫的震蕩后,陷入了一種更為詭異的平靜。
范建愈發沉默,將更多精力投入朝堂博弈;范閑則借著監察院之勢,不動聲色地梳理著父親留下的權力網絡,將范府牢牢掌控。
聽雪軒內,范平卻無法安享這份暴風雨后的寧靜。
那日靈覺感應到的、來自南方的微弱呼喚,以及與青銅鑰匙產生的奇異共鳴,如同在他心湖中投入了一顆種子,悄然生根發芽,揮之不去。
南方……那里究竟隱藏著什么?
是與蛇紋組織相關的另一處據點?
還是那封“北齊密信”的真正指向?
抑或是……與這具身體的原主,或者與自己這個“劇傳者”的身份,有著更深的牽連?
他不能再被動等待。
京都的棋局固然兇險,但若視野只局限于這一隅之地,終究是井底之蛙。
他需要更廣闊的天空,也需要……更多的情緒點來提升實力,應對未來更大的風浪。
然而,如何離開被無數目光注視的范府,前往遙遠的南方?
以他“病弱二公子”的身份,若無正當理由,絕無可能。
他將目光投向了兄長范閑。
這一日,春光明媚,范平難得地走出了聽雪軒,在范閑的邀請下,于后花園的涼亭中對弈。
棋盤上黑白子錯落,范閑落子如飛,攻勢凌厲,帶著一股銳意進取的氣勢。
范平則步步為營,防守得滴水不漏,棋風沉穩得不像一個少年。
“平弟棋藝精進不少。”
范閑落下一子,看似隨意地說道,目光卻帶著審視,“看來靜養之余,并未荒廢時光。”
范平執起一枚白子,并未立刻落下,而是抬眼看向范閑,語氣平和:“終日困于軒中,也只能以此打發時間。倒是兄長,近日操勞,清減了些。”
范閑笑了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些許瑣事,不足掛齒。只是這京都……看似繁華,實則步步驚心。”
他話鋒一轉,狀似無意地問道,“平弟可曾想過,出去走走?京都之外,天地廣闊。”
范平心中一動,知道兄長意有所指。
他沉吟片刻,將白子輕輕落在棋盤一角,語氣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向往與無奈:“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自然是想的。只是我這身子……父親和兄長怕是放心不下。”
范閑看著棋盤上因范平這一子而瞬間扭轉的局勢,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化為更深的笑意:“男兒志在四方,豈能因小恙困守一地?父親那邊,我自會去說。況且……”
他壓低了聲音,“南邊近來也不太平,漕運上出了幾樁怪事,監察院正需人手暗中查探。你若愿去,倒是個不錯的歷練,也能避開京都這些是是非非。”
南邊!漕運怪事!
范平心臟猛地一跳!
兄長的提議,竟然與他靈感感應的方向不謀而合!
這絕非巧合!
是兄長也察覺到了什么?
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他強壓下心中的波瀾,臉上露出適當的驚訝與一絲躍躍欲試:“真的?兄長,我……我可以嗎?”
語氣中帶著少年人特有的、對未知世界的憧憬與不安。
范閑看著他,目光深邃,仿佛要透過這副“病弱”的皮囊,看清內里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