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活口劇烈地喘息著,眼中最后一點猶豫終于崩潰,他張開嘴,用嘶啞到幾乎聽不清的聲音,吐出了一個名字。
然而,這個名字,既不是孫甫,也不是孫越。
聽到這個名字的瞬間,周通高大的身軀猛地一震,那張素來剛毅如鐵的面龐,血色瞬間褪盡,變得煞白。他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腳跟撞在石壁上,發出一聲悶響。
他放在刀柄上的手,指節因過度用力而發出“咯咯”的聲響,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了遠超于驚駭的、近乎恐懼的神色。
地窖內,死一般的寂靜。
油燈的火苗“噼啪”一聲,爆開一朵燈花。
秦少瑯看著周通的反應,心中了然。他知道,自己剛剛從一個死局中掙脫,卻又親手將兩人推進了一個更深、更黑暗的漩渦。這盤棋,已不再是關于一個郎中的生死存亡,而是牽扯到了足以顛覆這整個西大營的驚天陰謀。
周通緩緩轉過頭,死死盯著秦少瑯,那眼神仿佛要將他生吞活剝。許久,他才從牙關里擠出一句話,每個字都帶著冰冷的殺意。
“你,到底把什么東西,給招惹出來了?”
地窖中,周通那句滿含殺意的話音落下,空氣仿佛凝固成冰。油燈的火苗無聲地跳躍,將他高大身軀的影子投在石壁上,扭曲成一頭擇人而噬的猛獸。
秦少瑯沒有回答。他只是抬手,用那只未受傷的手,輕輕將活口顫抖的手指從自己衣袖上掰開,而后將水碗放在地上。他做得極慢,每一個動作都透著傷后脫力的虛弱,卻又偏偏穩如磐石。
這副從容,在周通眼中,無異于最烈的挑釁。
“我在問你話!”周通向前踏出一步,腳下堅實的地面發出沉悶的轟響。他反手握住桌上那把厚背樸刀的刀柄,猛地抽出。
“鏘——!”
刀鋒出鞘之聲尖銳刺耳,在這狹小的地窖中激起一圈圈回音。冰冷的刀鋒直指秦少瑯的咽喉,刀尖距離皮肉不足三寸,森然的寒氣激起一片細小的疙瘩。
活口被這陣仗嚇得魂飛魄散,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聲響,翻了個白眼,竟又暈了過去。
周通的虎目赤紅,因極度的驚駭與憤怒,他握刀的手青筋暴起,微微顫抖。他想維持一個主帥的鎮定,可那失控的指節,卻出賣了他內心的滔天巨浪。他不是怕眼前這個手無寸鐵的郎中,他怕的是那個名字背后所代表的,足以將整個西大營碾為齏粉的力量。
“你現在殺了我,那個名字就會成為你一個人的秘密。”
秦少瑯終于開口,聲音依舊沙啞,卻清晰地傳入周通耳中。他甚至沒有去看那近在咫尺的刀鋒,目光平靜地迎著周通的視線。
“你以為,孫甫為何要費盡心機置我于死地?因為我撞破了他們的事。而你,周將軍,”秦少瑯的嘴角牽動了一下,那不能算是一個笑容,更像是一種冷酷的陳述,“從你把我藏進這地窖開始,你就已經脫不了干系了。”
周通的呼吸驟然粗重。
他握刀的手臂肌肉賁張,手背上的血管如同虬結的樹根。殺,還是不殺?這個念頭在他腦中瘋狂沖撞。殺了秦少瑯,永絕后患!可這個秘密,便要由他獨自背負,獨自面對那個他連想一想都覺得窒息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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